我身上可恶的标签――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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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火车开动了,渐渐地,火车速度加快,风驰电掣般地飞驰向前。我趴在车窗上,一心想着“火车开得更快一些吧!”

我沉醉在远离的喜悦当中,“终于可以离开她了!从此别过!”铁路两旁的树木一棵棵地向后掠去,蛋黄色的夕阳斜斜地挂在西山顶上,它身边的晚霞,美丽多彩,匆忙的行人也都禁不住向那美妙绝伦的夕阳看上一眼。它以红彤彤的笑脸向我们作辉煌的告别。

当我缓过神来,夕阳慢慢地沉了下去,它似乎怕勾起乘客无限的离愁,于是选择了安静地离去。就像我,多余的我,只有悄然无声地离开……

设置静音的手机又振动了,一看到那号码,熟悉的厌恶感又上来了,我再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到了温州,我就换上新的号码,这卡就扔了吧,断,就断得彻彻底底。一会,一条信息过来,我于心不忍,还是选择打开,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你想读书,就问他要钱,我已经把你养这么大了,已仁至义尽了,管不了你了……”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到了温州,已经是下午三点,我找了一间福建小吃店,“老板!给我一碗面!”

“好!”一会,一位中年妇女端了一碗面出来,我接过面,狼吞虎咽地扒着!

“饿坏了吧?慢点吃!”坐在一旁的老板娘说着,我不好意思抬起头看了看她,老板娘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容,尽管此刻是骄阳似火的盛夏,但,此刻我的心,冷啊!

老板娘伸了伸懒腰,“真累啊!”

我听了之后,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老板!你需要工人吗?”

“你??”

“嗯!我会很卖力干活的!”

老板娘掂量着我,我知道她怀疑我的年龄,而家庭的不幸,已让我早熟,身体早熟,性格老练。一点也看不出我只有十五岁,初中刚毕业。

“你有身份证吗?”

我有点慌了,但是我还是有准备的,来之前,我拿了表姐过期的身份证,“苍天保佑,老板娘不仔细看!”我祈祷着。

我拿出表姐的旧身份证,老板娘看见我手中的身份证,就说:“有就行!好吧!你留下来帮忙!”

我的内心欣喜若狂!从来没有这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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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晚上,我装上老板娘帮我买的电话卡,用剪刀把旧卡一刀一刀地剪了!我顿时泪流满面!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

“为什么要生我?”

“为什么??”

我讨厌我身上那可恶的标签~私生女。“私生女”、“黑人”这是她给我的两顶帽子,让无论在哪都抬不起头。她也经常埋怨:“为什么你发烧时,总烧不死你呢?”她当初只想生下我来威胁他,让他离婚娶她,可是她的梦想还是破了,因为我是女娃,不值钱!他没有兑现承诺,她恨啊!每次说起他,她咬得牙齿咯咯地响,她怒发冲冠地看着我,我就是她发泄情绪的“布娃娃”!

我连一个“布娃娃”都不如,因为我是“死人”,私生女,没有出生证,落不了户,她一直也没把我的户口当做一回事。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刚巧,姨妈的女儿夭折了,她让她姐不要撤销户口,我就这样“死去了”,成了姨妈起死回生的“女儿”。

我也总算“捡了”一个名字,“捡了”一个户口。她更欢喜,户籍显示“未婚”,而我这个私生女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对外宣称:“我姐姐的女儿!”

她从不让我叫她“妈妈”,她是我的“小姨”。在我一岁的时候,她“逼宫”未遂,再也不管我,今天在舅舅家,明天在姨妈家。而她呢?从不着家,哪天玩累了,回来呼呼大睡!

因为我的存在,家人总吵架,姨丈破骂姨妈:“凭什么让我给她养女儿?这么多年了,她给过一分钱没有?”

舅妈和外婆吵,“你女儿的风流债为什么让我们还?她不养,为什么不送去孤儿院?家里没有这么多闲钱养她的私生女?”

从小,我学会察言观色,大人心情好,我夹菜的手可以伸长一点;一旦发现气氛不对,我赶紧把白饭吃了,马上溜回房间,免得碍人鼻眼。“床”,睡在床上是怎样的感觉?打地铺,一年四季,一张席子,一张被子,冬天加一张破旧的棉被!从我懂事以后,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玩。

不管在哪,我都是“讨饭的”,我感觉自己就是讨人嫌弃的“乞丐”!

而她,衣着时尚,穿戴都是名牌,外婆苦口婆心地劝说:“女儿啊!你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免得你妈受气,你娘俩也有安身的地方!”

“他答应我的,过了年和老婆离婚!”

“不要再相信他的话了……”

执迷不悟的她,第二天又玩“失踪”了。而我又成了“气球”,舅妈让我去姨妈家,姨丈黑着脸,“去!去!别在这里碍眼。”

我不知道何去何从?我知道谁也不喜欢我,我站在原地,我一动也不敢动,姨妈眼泪汪汪搂我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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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天,傍晚时分,为了能更长久留在外婆家,外婆让我尽量少出现在舅妈跟前。吃饭的时候,我被“安排”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我没有说“不”权力,我要听话,我才有饭吃,才有地方打地铺。

他们从小都教会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外婆从屋里出来,她在碗里夹了一块鸡蛋一块瘦肉给我,年幼的我,有得吃就很高兴了!

突然,一阵喧哗蜂拥而来。

“不要脸的小三!看我今天如何撕烂你的脸!”

“狐狸精!终于逮住你了,我们今天撕烂她的皮!”

外婆听了,顿时,脸色惨白!外婆把我塞在身后,我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一会,越来越近的声音停住了。

她被七个妇女押着回来,一个妇女抓着她的头发,两个妇女架着她的手,其他妇女在她身上狠狠地掐,她的衣服全被撕烂了。

她一动不动在她们的手里,当她们狠狠一掐,她痛苦地叫了一声“哎呦”!我在外婆的身后偷偷看着她的脸,全是巴掌痕,嘴角还流着血。

抓着她头发的妇女怒气冲冲,抓起她的头,狠狠一巴掌发在她的脸上!叫道:

“老狐狸精,你的小狐狸出去发骚,我把她抓回来了。”

外婆低着头!

“大家出来看看,今天看我如何撕下狐狸精的皮。”

左邻右舍撇嘴围观,“祖宗八代的脸都丟光了,还有脸活着?好模好样,却要当小三。”“哈哈!不长得好能当小三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着!

“你不好好教育她,今天我们替天行道。为什么破坏我的家庭?”一巴掌又下来了。

“为什么抢我的老公?”又一巴掌!

一连串的几巴掌下来,外婆看了看屋里的舅妈无动于衷地吃饭,她哭着跑过去抱着她的脸,哭道:“放了她吧!”

“哈哈!笑话!我今天来是叫你女儿放了我,放过我的老公!”

“别跟她废话,先撕了她再好好跟她讲道理!这样的骚货不好好教训一下是不会吸取教训的。”她们的手落在她身上!

“哎呦!哎呦!妈!救我!”

外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舅妈吃饱饭出来了,嗤之以鼻说:“为了她,你竟然下跪?”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内心深处,一个“活该”的声音跳了出来!此刻,真恨自己与眼前这个狼狈如狗的女人扯上关系!

后来,警察过来了,带走了大家!原来,是舅舅回来了,他躲在人群里,只能偷偷报警。

她终于在家停留了一段时间,但是,天天打牌。舅妈黑着脸天天跟舅舅吵,舅舅又和外婆吵,她在家这段日子里,外婆再也不敢给我偷偷夹菜,因为家里又多了一个吃闲饭的人。

同学们追着我喊:“小狐狸精!”“她妈妈是小三!”我没有反抗的勇气,我怕他们围起来打我,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来救我,我能做到的,只有低着头。

一天,放学的路上,我与打牌回来的她偶遇,我们形同陌路,同学们笑哈哈大喊:“狐狸精和小狐狸精!”“狐狸精!”她若无其事,看也不看我一眼,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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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我们终究被赶了出来,外婆姨妈都无法再收留我了!

姨丈在房间大吼:“还要收留到什么时候?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她管过一天没有?天下哪有这样当妈的?现在的学费不是你妈偷偷交的?你们这是纵容她!当小三就那么光荣吗?孩子天天被人耻笑,你们于心何忍?”

从此刻起,我由心底里崇拜姨丈!

姨丈丟下“再纵容,我们就离婚!”的狠话,摔门而出。

姨妈收拾我的衣服,把我和我的包袱推到她手里,狠狠地说:“她是你的女儿,不是孤儿。”

周末,她拿着外婆塞给她的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我第一次和她走得这么近,在一个小房间里呆着。

她发疯地打电话,我整整一天没有饭吃。

晚上,我把我推到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前,“你,看着办吧!”

“哦!这么大了?跟你很像,美人!幸好不像我!”

她说:“这是你爸爸!你跟他走吧!”

“又来了!明知道我带不了她。”

“那我们要吃饭啊!”

“我的工资被她控制住了!”

“既然这么怕她,当初为什么又敢婚外恋?你罪恶王冠!”

“谁想到你这么不争气,生了一个女儿。看来我只有女儿的命啊!”

她冲上抓他。哭闹一番过后,他们协商解决了我的问题。她带着我又回到出租屋。

后来,我成了她的传话筒,“没钱吃饭了!”“没钱交学费了!”讨价还价之后,他偷偷送钱过来。

我总算过了几天安身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那七位妇女又来了,她们又抓着她一顿毒打,“狐狸精!你敢要钱!原来这孩子是你的,孩子都生了!”

这一次打得越发狠,我也被她按倒在地,“私生女都这么大了?一副媚眼,长大后又不知道祸害谁家?”她一边狠狠掐我,一边怒骂!我痛得直哭,却没有一滴眼泪。

第二天,我又回到姨妈家,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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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终于熬到初中毕业,我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九年义务教育让我完成了学业,我知道,高中的学费没有人再负担得起。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该走了,我拿着姨妈的身份证偷偷买了火车票。

我是一个多余的人,到哪都是累赘,都不受欢迎。“私生女”!可恨的标签,把我毁了。恨她,为什么要当小三?更恨她为什么要生下我?更恨我为什么活着?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没有存在感的我,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世界,随风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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