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铃兰 第二章 泠泠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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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磬熟练的舞着,似乎根本已经不需要大脑去支配了,只消跟着双脚的记忆走。

步子规矩,踩着音乐的节拍走,和雪兮接受的训练一般,丝毫不差。雪兮牵着他的手,跳着快且变化多端的探戈。她故作不熟,方一半,她便已经踩了他两脚了。周磬并不在意,他边跳着,边作闲谈问雪兮道:“你从前学过吗?”雪兮闻言,抬头正视他的眼睛,毫不躲闪,依旧微笑着,以此打消他的疑虑:“念书的时候,常陪朋友去学校的舞厅,几次下来便瞧会了。”周磬的目光放远,他的声音很轻,但雪兮听得见,他说:“只是几次吗?我瞧着倒是很熟练。只是,何故故作不熟呢?”雪兮笑了两声道:“周处您可真爱说笑。”“你一共踩了我两脚,而这两脚,都不是你能踩到我的点上。你该好好研究一下,女舞者的舞步在何处容易乱,哪里加快时跟不上,”他低头凝视着雪兮,继而缓缓又续道:“会踩到舞伴的脚。”共舞的女子默声许久,他很好奇,接下来她该如何应答。他垂眸看向她,她却正巧也在看他。而发觉被自个儿盯着瞧的人正在瞧自己,雪兮便很快低下头去道:“周处莫要笑话了,我在舞蹈方面天生愚笨,总学不好。”周磬轻笑,不再追究,然心里已是了然如明镜,雪兮也知周磬非等闲之辈,心下一时,也没了盘算。

一曲终了,雪兮不自然的松开周磬的手,周磬看了她一眼,微勾嘴角,未语。

天如浓墨一般厚且重,衬得那月明晃晃的刺眼。吧台里墙上的时针缓缓指向十点。舞厅的门开启,一男一女挽着胳膊,缓步走上四级阶梯,走了进来。

李士群忽然拍手笑了两声:“哟,杨队长来了,恭喜恭喜,大胜归来啊!”杨煦琨松开妻子的胳膊,拱手上前道:“不敢不敢,亦秋不过是仰仗各位的心血,出了份小力,占了份虚功。”李士群拍了拍杨煦琨的肩:“老弟过谦了,你可是立了大功的,现在,啊,前途无量啊!”

杨太太回转身来,面相众人,得体的微笑。雪兮见之,恍惚几下,幸而此刻并无人注意她。

来此多日,终于见到了同派遣来沪的白泠泠。

泠泠今夜着一袭白底缀粉色落英花纹琵琶襟织锦缎制旗袍,绯色皮草披肩随意的搭于肩上,脚踏一双象牙白色漆皮高跟,华而不俗。她自然的挽着杨煦琨的胳膊,看得出来,她与这位“工作先生”磨合的还不错。

她正也看到了雪兮,她冲雪兮一笑。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此次行动的主要功臣,杨队长。”吴四已将两杯只装五分之一红酒的高脚杯用铺着朱红色方形绒布的圆托盘盛了上来,李士群屈指指了指他,道:“老弟,我敬你一杯!”说罢取盏,一饮而尽。

看杨煦琨也饮酒毕,李士群又道:“多亏老弟,潜伏军统半载,为总部传递消息,才能助我,一举端了军统上海站第二行动组的窝穴!”杨煦琨道:“是主任的计划周密,亦秋仅是尽了微薄之力而已。”李士群又笑几声:“哈哈,老弟就别谦虚了,咱们的交情,无需这些有的没的。哎不过老弟啊,这次潜伏行动,完成的是真好哇!”他走向泠泠,泠泠亦点头会以微笑,他向四周人大声道:“潜伏半载,带回来个媳妇!”众人纷纷笑起来,假笑瞧起来竟也极像那么回事儿了。“不知弟妹是哪家的闺女,何方人士?”“我叫白泠泠,一清二白的白,下泠泠而来风的泠泠。我是上海本地人,父亲是个商人,经营间小铺,凑合过日子。”

李士群又追问道:“可有兄弟姊妹?”雪兮的心一沉,不过泠泠早已准备好,她平静且面带微笑道:“只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只不过几年前,”她摇了摇头:“没了。”李士群笑容褪去,摆出略悲痛状:“噢,那真是很令人难过。”泠泠笑了:“都是许久前的事了,何苦又提。”李士群很快又是一副笑颜,他道:“是了,今晚上,我们理应庆祝,既为此次行动的成功,也为我们功臣杨队长和太太新婚而庆贺啊!”泠泠笑。

音乐再起,众人庆贺的庆贺,饮酒的饮酒,雪兮协同陈舜英则了一处小桌坐下。雪兮看着白泠泠纤细的背影,不禁勾起回忆。

那年初秋方十六岁的她,正年轻,气盛,每日瞧见自个儿的家,就莫名心烦。看着只小自己四岁的弟弟林雪祯仍像个小娃娃一般被父母围着绕着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就不禁因为自己早早独立而得意。她认定自己完全可以一个人做好一切,高中毕了业,她左右研究,最后选择去了武汉大学,远远的离开了家。

杭州到武汉,她坐了整整一天的火车,夜间方到,于是次日清晨到校报道就有些昏昏沉沉,抱的一摞书去,却是两手空空的回,是而她便遇到了泠泠。泠泠瞧见这稀里糊涂的姑娘落了一堆东西却不知,不由得觉得好笑,便拾了赶忙追了上去。雪兮记得那天,泠泠抱着她那堆书,笑的很真,露出两排皓白的贝齿,嘴边两点浅浅的酒窝。她说:“同学,你的书落了。”

雪兮其实不常出错,但偏偶尔糊涂一回,便结识了泠泠,两人命中注定般的,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倘无那件事,倘那天泠泠的姐姐白芳莹没有上街去,之后也没有出事,那泠泠便不会加入军统,自己亦也不会。但世上并无倘若如果。

杨煦琨作为特工总部卧底军统的大功臣,顺理成章的在76号站稳了脚跟。而泠泠借着清白的身世,应也能蒙过了李士群丁默邨两个老狐狸的眼睛。也是,军统做事,什么时候含糊过呢。

思及此,雪兮不仅心底微凉,为了杨煦琨和白泠泠顺利打入特工总部内部,军统让整个上海站第二行动组的人作了牺牲品,不论他们是无用了的弃子,还是做了错事的废子,落得如此下场,都令人心寒。几个死的先不说,那个活捉了送进地牢里的,更不是一般的凄凉惨痛,倘不投诚特工总部,便只有折磨至死一个结局了,而他们既已成为牺牲品,肚子里又怎会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足以供他们投诚之用呢?

“想什么呢?”陈舜英打断了林雪兮的思绪,问道。雪兮看了眼陈舜英,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发呆罢了。”陈舜英嘴角微扬,道:“哎,雪兮,我怎么觉着,这杨队长跟杨夫人,并不像夫妻呢?”

雪兮略有惊诧,毕竟因着她与泠泠非一般熟悉,故而极有可能有些破绽因此并看不出。而现如今陈舜英此言,难道是看出了什么破绽?她低眼瞧着杯中赤色酒汁,忽轻抬小臂抿了一口,道:“那你倒说说,何以见得?”陈舜英向后一转,靠在台桌上,道:“嗯,新婚夫妻,此行挽着胳膊进来,却无亲密之举,杨队松了夫人的胳膊后,这么久了,两人都是各干各的,连眼神都没几次交集,难道不是吗?”雪兮回忆了下,发觉陈舜英说的在理,若真的是新婚燕尔的夫妻,这般的确有些不符常理。

“你结过婚吗?”雪兮思忖片刻后,出言问道。陈舜英“啊”了一声,顿顿,摇头答道:“没有,我倒是想呢。”“那你怎知,新婚夫妻不会是这样的?”陈舜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又无人做过人情人,怎么我们看着有些人,就觉着是呢?不过猜测罢了。”雪兮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道:“所以说,被你猜测的,十有八九都是冤大头。”陈舜英挑眉:“那又怎样,被我选中作日常消遣的对象的,就是冤也无处申。”雪兮笑,哼了一声。

泠泠端了一杯酒踱步走过来,陈舜英站起身:“杨太太。”泠泠微笑点头:“叫我泠泠便好,便是三点水一个令的泠。”“我叫陈舜英,舜英就是木槿花,尧舜禹的舜,落英的英。”泠泠微笑着点头,继而转身向刚刚起身的林雪兮:“霈笙,好久不见。”雪兮不知泠泠为何要让人知晓她们认识,但泠泠不是心中没算计的人,于是便应道:“好久不见。未曾料想,现竟已是杨太太。”陈舜英奇道:“你们认识?”泠泠笑道:“我和霈笙曾偶然在同一家旗袍店遇到,看上了同一件衣裳,一交流,竟发觉我们的爱好有许多相像之处,甚觉难得,便聊到了一块儿。本没留下联系方式,还有遗憾,却不想,有缘之人,到底还是会再相见的。”“是吗,那真是太不容易了。”“的确如泠泠所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雪兮笑了,不错的,她们真正的相遇,其实也的确是命中注定。

杨煦琨走过来,他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泠泠看向他,虽然她尽可能的让眼神看起来温情脉脉,但却未能完全成功。她静静道:“煦琨,莫要饮太多酒,小心回头胃难受。”杨煦琨温柔的回看她:“好,谨遵夫人的教诲。”陈舜英掩口笑着,雪兮亦微笑,心中为泠泠和杨煦琨配合的如此之好而高兴。

杨煦琨礼貌的向林、陈二人道了别,搂着泠泠的肩走开。陈舜英看着二人的背影,道:“难怪你说他们一定是真夫妻,原来你本就认得她,是好友,护短呐……”雪兮瞥她一眼:“现在你也看到了,可能不是吗?”陈舜英轻哼一声,道:“我本来就只是一开始觉得他们不是很像而已,说笑来着,杨队身份摆在那儿,才不会是卧底。”“这可说不准,潜伏阶段被策反了,现在回来做反间,也不是说不通。”陈舜英笑着,手胡乱比划着指杨煦琨道:“快得了吧!口是心非。不过啊,你看杨队的面相,剑眉,细眼,厚唇,一副忠厚老实相,我想吧,他的心思不会太深沉,即使间谍做的来,反间也不太可能。况且,你说啊,为插入一个间谍,赔上一组的人,对,还有一组人所知晓的情报,这算盘怎么打也不划算哪!”一言又触雪兮方才思及之事,她微扯动嘴角淡淡笑了笑,依然不语。

弃子而已,如何可惜?他们被丢弃前还能再助新棋一臂之力,完成他们为人棋子的使命,其命运,着实可悲又可叹。


雪兮交接了工作之后,便取了只较手掌大些的红色绒布手包出来76号的大门。泠泠方安顿下来,便在贝勒路住下。因着老房子,又是方接手的,故而装修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简单的修饰了一番,略显简陋。进门正对一方小桌,四棱对四椅,桌上铺浅蓝绿色格子纹路桌布;旁侧置双人位的黑色亮皮沙发,侧一立式衣架,前一椭圆玻璃桌;门旁也有挂衣服的地方,一排约有十挂。内仅一室一厨一厕,房间倒是阔大的,一张挺宽大的双人床南北向置中央,旁边一书柜、一衣柜。

泠泠正在厨房里沏茶水,雪兮便四下里都瞧了瞧,见着墙上挂了泠泠与杨煦琨的结婚照片,下注“丽人摄影馆”字样,台上摆着泠泠大学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她的笑容,较结婚照上,是那么的自然与无忧无虑。

雪兮拿了台上照片来细看,她仿佛又看见了近五个春秋之前,活泼开朗的泠泠。

学生时代的泠泠一向都是外向的,在学校里很“出名”,学生各个组织总多少有她的身影。又生的鹅蛋脸,大眼,双眼皮略内敛,两弯嫦娥眉,略高而翘的鼻,身材纤细却不显孱弱,搭上这一张算得标致的脸蛋,她收了有三四封似乎真的是情真意切的情书。那时候的雪兮内向,但因好友泠泠的缘故,在学校里也是人人识得的。

泠泠操得一口好熟练的上海话,自幼在上海长大的她,说起上海话来,再配上她标致的好模样和得当的服饰搭配,真真就是一个上海的名门闺秀模样。虽泠泠家中实则并不富裕,但到底家里还是很好的养着的,单那一身气质,便是非凡。

一切也都好好的,泠泠与雪兮都是很要好的伙伴,课业上一直是互相促进着,两人的学分都是数一数二。一直到大学的第三年末时的一天晚上,泠泠与雪兮两个那晚还是出去寻了处餐馆用的晚餐,庆贺两人第三年结业考试总分系内并列第一。偏回去后,泠泠接得家书,她什么都没说,连夜便赶回了上海老家。直至十日后,雪兮方收到辗转送达的信得知原是泠泠的姐姐白芳莹出了事。

白家遗传好,长女白芳莹据说比白泠泠还漂亮上不少,只是思想极传统,高中毕了业就不再念书,早早的嫁了人。夫家是她极欢喜的,大她五岁,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工作也是不错。白芳莹心气儿高,但很规矩,择到良夫就自此相夫教子,也和那些依然天天逛商场看电影吃饱喝足再风花雪月的旧友断了联系。可偏偏她生逢乱世,摊上这种事情。日本侵略中华土地,百姓人人愤恨不已,却又无法,上海沦陷后,只能忍气吞声,任日本军队整日横霸街上,为非作歹。那名两肩悬了好些勋章的军官醉醺醺的一脸色眯眯模样,大声喊着手乱挥着就要白芳莹从了他。白芳莹哪里肯受这般侮辱,巧也就巧在白芳莹偏偏随手就抄了把长刀来,刺了面前那醉醺醺的一刀,随后挥刀自刎。可结局却是那一刀未中要害,那可恶的日本军官并没死,白芳莹却香消玉殒,还有她腹中未足一月未被人发现存在的幼胎,一尸两命,被人曝尸街头。次日,白芳莹的丈夫悲痛欲绝,自杀同去。这个家,自此彻底乱了套。

泠泠与白芳莹这个长她八岁的姐姐关系极好,准准的应了那句长姐如母的老话。白泠泠的名字就是白芳莹给取的,她还曾打趣说,姐,你怎么不给我取名叫白皑皑。白泠泠外出读书后,白芳莹隔三差五就要寄些东西来,都是白泠泠喜欢的,生怕她在外地不惯。白芳莹前些日子还寄信来说泠泠要做小姨了,泠泠正高兴着,却突如其来得一噩耗——这下,泠泠彻底崩溃了。一向稳重的泠泠险些跟她姐夫一般做傻事去,终是白家父母死活给拦住了。但他们拦下的也只是一副躯壳,她们的宝贝小女儿白泠泠,丢了魂。

泠泠再没回学校,武大校园里那个漂亮且聪明又有志向的姑娘,悄无声息的,自此销声匿迹。泠泠退了学,学校里也没说有一星半点的风波。校园里人来人往,少一个,照样不会停歇来往片刻,连来往速度一星半点的减缓都不曾有。泠泠任职的位置都有人替上去了,也没谁问过,泠泠去了哪儿,为什么退了学,现在还好吗。似乎,只剩下林雪兮还记得她。

一年里,泠泠和雪兮的书信交流来往每一月一回,后来随着泠泠如死灰般的心渐渐好转来,变为半月一回。从未中断过,到这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泠泠对雪兮说,我想去军校,一为国恨,二为家仇。雪兮辗转一夜,终于决定跟着自己的心走,她回信说,好,我陪你,一起。

她太清楚了,现在的中华民族,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她虽只是一介女儿,但她也有如男儿一般的志向,也想为国做些什么,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也是她的性格使然,她多有些男儿的性格在。

雪兮知道,她压根不是“陪”泠泠同行,只不过,此事是经泠泠之口提出来,好让她顺理成章得到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继而得以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而已。同时,她也可以借此,无视自己对父母亲人的愧疚。虽然之后训练的过程之艰辛超出了她最坏的设想。泠泠实则还好,雪兮天生身子就弱,据说是当年在娘胎里时,母亲跟着父亲四处辗转导致她营养不良的缘故。她已经数不清这大半年来自个儿打了多少次退堂鼓,每次想放弃,泠泠都会来开导她,若实在不行,就拿了信来,说,当初你说要陪我的,陪我就要到底,现在没到呢。这就是耍无赖了,但雪兮吃她这一套,因为每每见信,她便会再一次重温自己曾经坚定不移的梦想与信念,以助她重新站起来,再向前去。白泠泠的这一套杀手锏对雪兮很有用,不过或许这并不是最终的杀手锏,因为雪兮并没有试过说哪次信拿出来了自己依然坚持说要放弃的。

七个月后自军校毕业时,两人已经大不同了。曾义结金兰的好姐妹俩,各自接下任务,接受派遣,暂时分离。雪兮来到76号卧底,靠着那份伪造的专科学校电讯专业的学历。泠泠亦同前往上海,与杨煦琨搭档,做了俗称的“工作太太”。

泠泠正替雪兮倒茶,雪兮静静瞧着,忽又欲打听上海二组这组“弃子”来。她低声问泠泠道:“泠泠,你可知他们上海站行动二组的人,为何会作了牺牲品?”

茶水涌入小巧精致的柳叶圈纹茶杯里,翠绿的茶叶沉浮着,在染的也翠绿的茶水里荡漾着,泛起小小的水波。泠泠一手执一杯茶,很快的从茶几端到小桌上,烫的迅速丢下。她一直未答,直至忙碌完将两杯茶水都倒好了,方落坐,道:“雪兮,先前的七个月训练,我想你也明白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很残酷的。”

面前这杯茶定是自己的了,也无外人,不必在意得体礼节,雪兮微宁心神,直接用手触着杯沿提起茶杯,轻轻吹着滚烫的热乎气儿,然后试了一下,发觉真的不能喝,只好又放下。此时听得泠泠又道:“上海站行动二组的组长,与中统的人有联系,正是他连累了整组。”雪兮明了,正是所谓的家规,军统中统老死不相往来。

默良久,雪兮一直未再言,至于盏中茶已凉至可入口时,她方道:“所以说,就连累了……”“其他人”三字还未出,便被泠泠打断:“霈笙,军统不缺人。”雪兮闻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闭目片刻复睁开,缓缓道:“是,与其一个一个去查,直接弃了永绝后患不是更好。至于二组的其他人,反正也不重要,就算最后做了被失火城门殃及的无辜池鱼,又能如何呢。”泠泠抬眼,看着雪兮端起茶杯,嘬了一小口茶。她也微微笑了笑,道:“你才来几天,这便害怕了?”

雪兮摇头:“我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心寒罢了。”

泠泠笑了笑:“你以为呢,军统背地里干的什么勾当,凭霈笙你,还发觉不出吗?再者,中统,也不见得都是好鸟。”雪兮笑了,半刻后道:“那上海地下党呢?”泠泠笑着看她:“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雪兮摇头:“没有,打主意还算不上吧。”“霈笙,你要明白,当初我之所以提议加入军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军统有足够的后备,钱粮皆足,不管他来源是否正当,是走私也好勾结也罢,我们要的只是一个给予我们培训和钱粮的依靠,来实现我们的目的。你有没有想过,军统虽然表面上与地下党言和,背地里又会干些什么?也未可知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地下党,的确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哪天日本人稍微缓和一些,军统中统就会一齐对向地下党。”“没错,现在只是国难当头,军统会顾及己方势力所需。但,将来就不会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两盏茶毕,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笑了几句,罢了,雪兮忽道:“泠泠,我觉得我现在很危险。行动处的那个不管事的副处长周磬,他似乎在那晚舞会上,看出来了什么。”泠泠闻言收起笑颜,道:“看出来你?”雪兮点头:“我为了不显得太会跳舞,就故意踩了他几脚,他让我仔细研究研究,如何装的再像一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他没有说出去是吗?”雪兮点头:“所以我更不明白了,他究竟是敌是友?他或许是地下党或者中统的人,但他不管事,潜伏在此并没有意义啊,所以我想,会不会他只是在静待我露出破绽?如果是敌,那我是不是又该想个法子策反他呢?”泠泠放松下来,向后靠去倚在椅背上道:“既然暂时构不成威胁,便再观察一段时间吧,毕竟,以我们现在极不成熟的能力,多半也只能做到策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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