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闲来,也读了几本书。但有时候,我还真说不清自己究竟从一本书里获得了什么,也许只是一种朦胧的知识与智识的储备,说朦胧是因为过不多久我便将它们统统还回去了,只留下模糊的印象,而这印象往往又是和作者本人相关的——关于他们相似或各异的人格的特质。这些特质既令人感到相遇和发现的快活,又能透过文句使人从中受到启发,并试着将这启发融于自己的生活和日常所思。
譬如阿兰·德波顿的细敏、睿智,那对事物丝丝入扣的观察与描述、对自身心理的明确把握和适时关注,它们呈现出一种细致入微的妥贴,使人可以透过言语钻进那有如花田般迷人的居所、街道、森林、河流,在其中找到契合自己的憩息处,使那密封的生活裂开一道罅隙,或者从中掉出各种香甜的糖果,使你感到意外的惊喜,或者诱引你爬进那半透明的隧道,去挖开遮挡,让更多眩目的光线钻进来,将你置身的空间装点得富丽多彩。总而言之,他并非那类虚华之人,只会用华丽的字句来勾起你潜藏的欲望和望而不得的闷闷不乐,恰恰相反,他带着实用式的启迪,既使你长了见识,又教会你一些有用的方法,去保持对生活的兴趣,一面起舞一面观察。(《旅行的艺术》、《身份的焦虑》、《哲学的慰籍》)
至于妹尾河童,他的中文译名就让我感到惊艳,仿佛是美女蛇与儿童的合体,有着说不清的柔媚。他的文字我读得并不多,但那本关于印度的书,却可窥见他对于行旅中各种奇特风物的把握能力,使人生出研读的趣味,身未至,心已动。书中的配图更是如同解剖图,异常详尽地补充着文字所不能一一陈述的内容,足见其人的耐心与细致,很有日本的工匠精神。这样的书总是经得起回味的,读起来全无压力,只要跟着主人去欣赏去品尝就是。(《窥视印度》)
弗吉尼亚·伍尔夫呢?这真是一位聪明又犀利的打量者。她将那普通、烦琐的生活还原成一部意识的史诗,穿行在其间,你时而深感赞同、时而击节叫好、时而掩卷沉思,那如海藻般绞缠的人物关系,此起彼伏、竞相矛盾的念头,悠云般浮游的思想,礁石般色泽深沉、皱横遍布的现实,连成了绵延不绝的一片。从一处跳到另一处,从一个人跨到另一个人,思绪、情感逐一呈现,使你洞悉静默与不动声色的背后,原来是如此惊心动魄、纵横交错。这是她小说的魅力。她的散文则别具穿透力,直指人事物的本质与核心,不论是关于写作、女性或书籍的谈论,均使人置身耳目一新的开阔和深度之中,好像来到哲人的后花园,以一种新的视野与角度,去发掘世界的多样化与迷人处。她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在思维上有着雌雄同体的完整感,既细腻又充满果敢与力量。(《到灯塔去》、《伍尔夫读书心得》)
这几位作者,我均感到深深的喜欢。只是近来读书的速度愈发缓慢,一段可心的文字常常要在心中来回咀嚼多次,才能继续行进,大约还是读得太少、消化能力不够强的缘故。读、写需要兼顾,这将是我今年要直面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