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赶会

“去年冬天我独自从学校回来，当时车上除了我还有一个女生。我坐在后排那个女生坐在前面，我们中间隔了大半个车厢。我坐在座位上发呆，她忽然转过头来正好迎上了我的目光，我们隔着半个空旷的车厢对视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们对视了多久，短暂的几秒在回想时可能有几分钟那么长，唯一确定的是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隔着半个车厢对视的几秒钟像是一副定格的电影画面。”

林林把亚兰的qq号给我让我和她聊天。我加了她后没主动和她聊过，倒是她主动找我聊过几次，但说了几句之后就无话可说了。林林一再地夸她好。

“她那么好干脆你嫁给她算了。”

“我要是男人我真的非她不娶，茂哥你是不了解她，等你了解她了，你会喜欢她的。”

“我会慢慢了解她的。”

林林的努力在我这里起到的是相反的效果，我不仅对亚兰一点感觉没有，而且对林林的迷恋也越来越深。我不明确的态度让林林看到了撮合成功的希望，在大年初六那天，突然她让我去她家找她。说让我和她带着林生一起去镇上赶会。我骑着车带着林生，她自己骑一辆车，在途经一个村口时她停下来，拿出手机打电话。

“你出来了吗？我们到了，行，那你快点。”

“谁啊？”

“亚兰。”

“你怎么把她也叫上了？”

“人多热闹。”

“茂哥，俺姐这是在当媒婆给你介绍对象呢！”

“你一小屁孩懂什么，别乱说话。”

我们正说着，亚兰到了我们跟前。我们一起骑车往镇上去。这时原本坐在我车上的林生突然说要她姐骑车带他，于是林生做到了林林的车后座上。在路上林生总是不怀好意地朝我笑。林林和亚兰并排骑着我在后面跟着她们。她们在前面有说有笑，坐在后面的林生不时向我挤眼睛做鬼脸，这情景总让我以为林林在向亚兰说我的糗事。

天气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我额头上已经出了汗，在耀眼的阳光里眼前的景物变得异常真实，声音也无比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望着眼前的景物发呆，机械地蹬脚踏车。

我一不留神突然撞到了前面的车子，她们已经停了。

“茂哥你在想什么呢？”林生说。

“没什么，怎么停下了？”

我抬头一看，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车混杂在一起，拥挤喧嚣，人群缓缓蠕动，刺耳的喇叭声不时传来。看到这幅景象我心里一沉，突然不想去逛了。

我们找了地方停车取了票。然后一起随着缓缓移动的人流往前走。天气越来越来热，身体懒懒的一点也不想动。

“你们去逛吧，我找个地方歇一会，今早没吃饭。”

“真的假的？”林林说。

“真的，我现在有点头晕，不能再走了。”

“那你找个地方歇会，我去给你买几个水煎包。”林林说。

“不用了，我歇一会就行，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你们先去逛吧。”

我在集市外面找个背阴的台阶坐下，看着在耀眼阳光中换换蠕动的人流。

不一会，我听见林生地叫喊：“茂哥，茂哥。”

“在这呢。”我挥手。

他气喘吁吁得跑过来。

“俺姐给你买的包子。”他满头大汗地站在我面前，气还没喘匀。

“快过来坐下歇歇，我不是说我吃不下吗？怎么还买了？”

“俺姐买的，你吃吧。”

透明的塑料袋上一层薄薄的白色水汽，我解开烫手的塑料袋，把塑料袋边缘往下卷在一起，然后放在地上晾着。

“你姐他们去哪了？”

“她们去买衣服了”

“我听我姐说要给你买条裤子呢。”

“你姐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裤子了”我说。

“俺姐说你一条裤子穿了一个冬天脏的都能打铁了。”他边说边开始吃包子。

“快去让你姐别买了，谁说我没有裤子穿了，家里都是我的裤子。”

“我不去说，要去你去，而且俺姐还让亚兰姐帮着挑呢。”林生嘴里哧溜哧溜的吸着气，包子仍然很烫嘴。

“赶紧吃，吃完我们一起去找你姐。”

“这多么我怎么吃得完，你也吃啊茂哥。”

我拿个包子便往嘴里塞。

“起来边走边吃。”

“茂哥你急什么，给你买衣服你怎么还不想要，我想要我姐还不给我买呢？”

我没理他，急匆匆地走入人流，直奔卖衣服的那条路去。

“茂哥你慢点，等等我。”

我们在在卖衣饰的地方来回逛了两遍才找到她们，她们正在对一条裤子小声嘀咕。

“谁叫你给我买裤子的，我又没叫你给我买！”

她们抬起头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怒气没有被认真对待让我更加愤怒，于是一甩头便走了。

她们立即追上来。

“茂哥别生气，还没给你买呢，是亚兰在买。”

她们三人都过来劝我，知道真相后气也消了，于是继续跟她们在一起逛。她们又去了那个摊位上，刚才亚兰正在挑裤子，因为我的原因中断了。她最后买了一条黑色的裤子。亚兰拿着那条裤子去简易的换衣间换上，出来后向我们展示。

“茂哥你觉得怎么样啊？”林林说。

“挺好看的。”

“亚兰，茂哥说很好看。”林林说。

林林说完这句话后我突然感到脸红发热，我注意到亚兰的脸也红了，拘谨地说：

“好看我就买了。”

“是挺好看的，买了吧。”林林说。

 亚兰买完裤子后林生又嚷着去套圈。所谓套圈就是在地上摆着各种物品然后相隔一定距离画条直线在线外用一个塑料圈往里扔，套住了就拿走。套不住则继续一直到手中的圈套完为止。塑料圈并不是平平的而是翘起的，扔到水泥地上极易弹起。摆在地上的物品大大小小都有，小的套时容易弹起，大的又不容易套住，商贩规定只有完完全全在圈内才算数，否则不管压住了多少都不算数，所以玩这个游戏虽然需要一点技巧但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林林买了二十个，我们分给我们每人五个。五个圈很快就仍光了。只有我套住了一副跳绳，他们并无收获。林林和亚兰准备往前去，还未尽兴的林生一脸失望地望着地上的物品。我把跳绳给了林林说：

“还没完够呢，走这么快干嘛”

于是去买了三十个套圈。我随手拿了几个并未在意数目，剩下的全给了她们。这次我则一无所获。亚兰和林林各套到了一个瓷器小鸟和一个玩具吉普车。只有一心想套到东西的林生一无所获。他站在旁边不说话失望神色比刚才又增加了几分，我们都把套到的东西给他。他似乎明白我们的意思拿着玩具说：

“净拿这些便宜货哄人，谁还玩，以后再也不套了，太坑人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着，天气越来越热，到处都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我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歇一会。路边有个卖汽水饮料的棚子我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立即说道：

“我们去喝杯汽水歇会。”

刚在棚子里坐下想享受一会凉快舒适的感觉，林生便喊道：

“茂哥你看哪里有打气球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斜对面有个摊位里面支起两块布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两个人正举着气枪专心瞄准。几秒钟之后两个气球先后爆掉。

“茂哥，你不知道我可是有名的快枪手，又快又准，像他们两个秒这么长时间早就被敌人干掉了。”林生说。

“真的假的，你还有这一手？”

“真的，不骗你。俺家里手枪步枪机关枪都有，没事我就在家那喝完的娃哈哈瓶子练，不信你问俺姐，姐是不是真的？”林生说。

林林没理他。

“我信。”

“姐给我钱我要去打枪。”

“不行。”

“不，快给我，就打一局。”

“一局也不行！”

“姐，行行好，就打一局，就打一局”林生去拽林林的口袋。

“小林生快住手，再不松手我打了，一！二——！”

还没数到三林生便一脸委屈地松开了手。

“你姐不给钱，走，我带你去。”我说。

林生眼睛一亮，又转头看了看林林。

“别怕，有我在你姐不敢打你。”我说。

“茂哥”林林喊道，语气里有着无可奈何的怒气。

“没事，大过年的出来玩就是开心。”

“那也不能太惯着他。”

“玩一次枪惯不坏的”

我带着林生去打气球，林生没有他说的那么准但也有一半的命中率。

打完气球后我们继续往前走，前面几乎都是小吃，各式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林生缠着林林买羊肉串，我和亚兰在后面跟着，摊位上人太多林生没耐心排队拉着林林一直往下个摊位，每个摊位上都排着长长的的队，我们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不留神便跟丢了。在各个摊位上扫了一眼没找到后便不再找了。

“你不买点东西吃吗？”我说。

“不吃，不饿啥也不想吃。”她说。

这是突然传来一股臭味，我知道这是臭豆腐的味道，于是欣喜地说：

“前面有卖臭豆腐的你吃不吃？”

“我不喜吃那个。”

“你别看它闻着臭但吃着香，我去买一点尝尝。”

她站在外面等着我挤进人群去买。买来之后她在我热情邀请下吃了一块。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

“还行吧。”

“继续吃。”

“不吃了。”

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沉默，我们在路上慢悠悠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爸妈都在湖北做水果生意，有一个上小学的弟弟和父母在一起。爷爷在她上初中时就去世了，现在跟着奶奶在家里生活，过年生意忙父母没回家。

“他们有五六年没回家过年了。”

暑假时她会去湖北，和父母弟弟相处一个夏天，开学时回来。她并没有因为和父母聚少离多而感情淡薄。她大弟弟八岁但相处得很融洽。

“我弟弟活泼开朗很喜欢我，每次有好吃的都想着我。”

说起这些时她的语气很快乐，我看着她在阳光下黝黑的脸庞突然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温柔。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她了。

去年冬天我独自从学校回来，当时车上除了我还有一个女生。我坐在后排那个女生坐在前面，我们中间隔了大半个车厢。我坐在座位上发呆，她忽然转过头来正好迎上了我的目光，我们隔着半个空旷的车厢对视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们对视了多久，短暂的几秒在回想时可能有几分钟那么长，唯一确定的是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隔着半个车厢对视的几秒钟像是一副定格的电影画面。

她比我先下车，当时外面已经暮色四合，路边没有人接她。车上的的售票员问她家里人怎么没来接。

“俺奶在家做饭太黑了我没让她来。”

她背着包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背着蛇皮袋在笔直宽敞的大路上往村里走去，孤单坚强的背影很快融入了越来越暗的暮色里。

她下车后售票员向司机聊起了她家的情况，感慨了一番她的独立和懂事。

我们走到路口时她突然说：

“我差点忘了，我得给俺奶买双鞋。”

于是我们又去了鞋市她仔细地为奶奶挑选了一双棉鞋，在旁边等她时我突然也想给爷爷买双棉鞋。她买完之后我让她跟我一起帮爷爷挑了双鞋。

买完鞋之后她有点饿了，于是去吃水煎包。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再让我也吃，我并不饿便没吃。一盘包子很快被她吃光了。

“我有点渴，你等着我去买杯汽水喝。”我说完便起身出去。

“我不喝，别给我买。”

买完汽水回来手机响了，是林林打过来的，他们已经在停车的地方等着我们了。

我们一边喝着汽水一边往回走。

他们正在停车位旁的一颗大树下等着我们。林生肚子鼓了起来，嘴唇周围油渍没擦干净。手里提着几个袋子。林林正在和收费的老头聊天。

“你们干嘛去？我还以为你俩私奔了呢？”林生说。

“别胡说八道。”林林说。

“我去给俺奶买了鞋，他给他爷爷也买了鞋”亚兰说。

“你看恁俩跟两口子似的。”林生笑着说。

亚兰红着脸不说话。

“再胡说嘴给你缝上！”我故作凶狠地说。

“好了，好了，我不说啦。”林生说。

我们取了车回来，林生要坐我的车，于是我便带着他。在路上林生坏笑着告诉我说：“茂哥你得好好谢谢我。”

“谢你什么？”

“要不是我你能和亚兰姐在一块那么长时间吗？”

“你们是故意走丢的？”

在我们走散时这个想法曾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看来是真的。

“是谁出的点子？你还是你姐？”

“当然我啊，怎么样顺利吗？别浪费了我的一番好意啊。”

我没理他。

他在后面不停地追问，不断拍打着我的背。

“茂哥你快说，你们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你不好好学习脑子里整天想的什么。”我不耐烦地说道。

他见我烦了就不再说话了。

到亚兰的村子时我们和她分别，她独自骑着车回去了。林生这时又坐到林林的车上去了。我以为林林也会问我刚才和许亚兰一起逛街的情况，没想到她只字未提。到家时早已精疲力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通过我今天和亚兰的接触，我感觉到她对我并无坏的印象，如果我对她也有好感的话我们很快便会走到一起。我虽然怜悯她的遭遇可心里却并无和相好的想法。我明白林林的用心，可这种事并不是以意志为转移的，别人的不能，自己的也不能，是由自己的心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