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者的凯旋

献给我的旅伴:马芸儿、珂、唐涛和刘思远,以及未能成行的许小天和牛壮

如果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意外情况,从二月十九日至三月廿二日这三十余天里,本应有一人,按时出现在金融系讲授银行和保险学的课堂上百无聊赖地抄写笔记,在周末的清晨,向操着一口浓重方言的售票员买一张一元五角的中巴车票,乘车环绕清冷的大雁塔广场一周,赶赴另外一个校区忍受八个小时中英混杂的会计课程。他会在每天的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出现在食堂的一层或二层,手里端着一碗米饭和一碟浇着红色酱汁的土豆块。然后在拥挤不堪的图书馆费力地抢占一个位子,开始用条理不清的课本,与考试无关的书籍和社交网络消磨一天中剩余的时间,直到拨开提着暖水瓶或是散步的情侣的人流,回归自己的铺位,用手机设定一个或者数个不是太晚的闹钟,祈祷明天的生活会有所不同。

我犹记得一位罹患腰椎间盘突出症的银行学老师,他曾经扶着腰鼓励我们男生要在毕业之后贷款购房,并坚持说这是迈向人生的第一步。我顿时不寒而栗,因为我实在看不到这第一步之后的第二步在哪里。

这种如临深渊的感受又让我想起了我的同窗们关于未来出路的激烈讨论,大家热衷于分析各种选择的优势与劣势,再结合自己的所长试图找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这多像爱丽丝在丛林的路口茫然地向那只猫问路。而猫的回答是,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内心想要去哪儿,那么哪条路对你来说都是一样。

当改革派,犬儒主义者和伺机而动者在历史的滚筒中激烈地缠斗的时候他们踩痛了我的双脚浑浊了我的双眼。我想起了陪我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度过了数个无聊之极的英文课的越南仔,他曾在一个聒噪的充满阳光的下午向我展示他的身份证和越南纸币上的胡志明头像。我看着他略带猥琐的笑脸,发现自己是多羡慕他能把脑袋探出那个充满二手烟气味的滚筒。

于是,当我和我的旅伴们一起在西安火车站门前准备进站的时候,面对着前面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出发。我在学期开始的前一天晚上离开了这个很少能看到日出和日落的城市,谋杀了那个每天只会端一盘土豆的饭桶,决定开辟一段行走,观察,阅读和交流的生活。我的内心十分清楚,这是一次逃亡,也是一次远征。

***  ***  ***

旅行本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这是大家喜爱旅行最初的原因。旅途之中不必担心任务和计划,喜欢读书的旅者可以将交通工具变成自己的移动书房,喜欢音乐的大可戴上耳机不用担心有人打扰,喜欢拍照的自有许多风景人文作为题材。旅行之中的人事物都将会带来新鲜的体验,如果在国外旅行,还有更多异国情调可供欣赏。

越南,柬埔寨,泰国和老挝四国各有其不同风貌,途经的数座城市也各有其独特性格,而下龙湾和苏梅岛群这类旅行必到之处更是美不胜收。但是我们没有像成熟的旅行者争取到访所有的景点,不愿留下一丝遗憾,也没有机会尝试所有特色美食和旅游项目,行程的后半段我甚至放下了厚重的旅行指南。因为旅行的意义并不仅限于此,旅者沉默的逃离昭示着我们生活的无奈。

我们生存的环境不是太平淡,就是太复杂。阅读,思考以及深入的交谈都难以发挥出面向心灵的效果。而旅行可以帮助渴望叩问自己内心的人们,正如我和我的朋友们在过夜的火车包厢中和长途大巴的后排座椅上完成了许多从来没有过的有关人生,爱情的讨论。我们阅读和评析短篇小说和文章的哲思,交换对生活的看法。我享受这些时刻,享受冷静的思考、倾听和交流带来的幸福。它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能获得内心的沉静和对自己内心的审视。我认为这是旅行意义的内核之一,让人们不加羞赧地进行面向心灵的活动,这也正是大众挣扎于过于平淡和复杂的生活之中时,最渴求、最需要的事情。

***  ***  ***

一路上我见到了许多坚定的旅行者。我欢喜地看到越来越多的青年人在路上,有的暂停学业,有的放弃工作,有的正在以公益的方式坚持着他们的旅行梦想。我看到了胡志明市街头的山西高中生,也见到了独自一人闯边东南亚的大四女生,更结识了一群不服老的老年旅行者。他们以上海鲁迅公园为聚集地汇集起来,正在一位精神矍铄的长者的带领下,向着落日的西哈努克港进发。

他们正在和千千万万的旅者一同用行动诠释着旅行的意义,而我将尽我所能地通过平实的文字和照片,讲述异国的美景、趣闻和生活方式。如果运气极佳,能够让严肃的读者能够找到一些内容深刻,发人深省的段落,那我便十分满足。如果能让更多的旅行者发现旅行本身,除过观光,购物和美食以外的意义,那便是最好不过。如果能帮助读者更坦诚地面对自己的生活处境,开始面向心灵的旅程,那便是这场逃亡和远征的凯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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