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墨杨
【一】
夜里十一点接到弟弟电话,姑父走了。姑父被胃癌折磨整整一年半,从区医院到省肿瘤医院,一路治疗,让他身心受尽病痛的折磨。
2018年11月的一个周日刚去区医院探望。仅仅过去短短两天,如今我们已经阴阳两隔。那天去医院,我看到刚刚疼醒的姑父,表哥给用粗壮的塑料针管给他打了蛋白粉和水,从鼻腔里插管到小肠,因为胃已经失去了功能。
姑父高大的身躯被癌症折磨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他说不是有安乐死吗?实在疼的撑不住了。隔壁病房的人不是一个月就死了吗?一连串的诘问,让我们无言以对。
他累了躺下了,希望他多睡一会儿。我们悄然地退出病房,在医院的走廊里。表哥问过医生,还有多久。医生说过不了年。如今人走了,逝者安息了,也不受罪了。
但是,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与无奈,清楚地知道姑父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心劲儿。
一个病人在临终前如何有尊严的故去,一边希望他活着,一边又觉得与其痛苦不堪的活着,不如……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矛盾于生与死的抉择之沼。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边的亲人接二连三的的逝去,恍惚间人头上的白发增了许多。
姑父之所以能一直坚强不屈的和病魔做斗争,是因为姑姑还躺在同一家医院十楼的病床上,姑姑因为脑於血开颅手术,已经神志不清,卧床两年多了,姑父一直放心不下她。姑父在临终前几天回家看姑姑。
姑姑看到姑父的插着管子的病态模样,不能说话的她,在姑父回医院后,一直默默的流泪。后来发烧引发休克,再次住进了医院。
如今生死两茫茫,只能瞒着还在医院的姑姑。其实两个相依为命的夫妻,一半的离别,另一半定是有心灵感应的。
两个人相守一生并不难,难的是老来为伴相依为命。一人为拐杖,一人为眼睛,扶手相依蹒跚而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冰冷的柏木棺椁被埋进一方黄土堆里,一锹一锹的黄土,默默埋掉了多少岁月如歌,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
【二】
我的高中在姑姑家寄宿过,当时父母都在西安打工。我在县城的高中读书。中午骑着自行车去姑姑家吃饭,周末也回去姑姑家。常在穿梭在学校与姑姑家之间,吃饭只是简单的事情,有一样只有离家的孩子才能感受到久违家的温暖。
那时候姑姑和姑父住在菜园子的瓦房里。一出门就能看见一片的菜地。地里四季种着各种蔬菜,夏秋季节是西红柿、绕竹架盘上而生的豇豆、低矮的茄子,冬季躲在地里的萝卜和大白菜。
夏夜傍晚能听见蛙鸣蝉噪,田园风光里有疲惫的身影,也有辛勤劳动的喜悦。冬日站在田间地头,迎着呜呜的北风,如果人不生大病,就这么守着一方地,自给自足也能安度晚年,可是往往事与愿违,辛酸苦辣,五味杂陈,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吃着姑姑包的饺子,穿过热气腾腾里我仿佛看到年迈的奶奶。在我六岁那年奶奶突发冠心病与世长辞。父亲一人在外打工,母亲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十分不易,只有四岁的弟弟,被接到姑姑家照看。
年幼的弟弟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唱歌,因为姑姑家有录音机,他整日里跟着唱歌,学会了不少歌曲,弟弟如今都是家里的麦霸。
姑父有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一直跑长途运输。听姑姑说,姑父最远到了中国和尼泊尔的边境,年少的我一直很羡慕年轻时奔走四方,天南海北的见世面。
可我不曾知道,由于姑父经年累月不在家,家里所有的农活都是由姑姑一个来干,她身单力薄还要照顾两个孩子,终是积劳成疾。
我的双胞胎表哥一个喜欢读书,一个喜欢开车。不同的选择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路,一个大学教授,一个普通农民。
在我们众多兄弟姐妹眼里,博士表哥是学习的楷模,农民表哥则是更接地气,亲切真实。因为谁家收麦子和碾场的时候二表哥都来帮忙,因为读书的表哥在上学。
其实辛苦干活的人也能落得美名,可亲朋的谈资里多是对大表哥的博士身份的溢美之词。其实无论什么身份如何,对于我们的亲人而言都是浓浓的亲情。
紧紧过了二十三天噩耗传来,久病卧床不起的姑姑也逝去了,那个不辞辛苦操持一生的姑姑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当我们再次穿上雪白孝衫的时候,猛然发现父辈们都老了,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开了我们。
小时候期盼长大的心,不再渴望。时光变慢些吧!我还没有和你们待够。
跪拜,上香,哭泣,泪流满面。父亲的哭声,姐姐离他而去了。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明白,看一眼少一眼。
沿着村道,穿过高铁桥,走了一段土路,到了姑父的坟前,如今姑姑也长眠于此,黄土未干泪两行。
一阵疾风吹来,尘土飞扬迷人眼。岁月如歌冰冷,再也回不到一孩子相聚在姑姑家,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去罗文河里捉河蚌,一起在菜园子里摘火红的西红柿、长条的的豇豆和紫色的茄子……
如今兄弟姐妹都已经成家立业,面对上有老下有小的困局中艰难前行。
相聚也许是在某个亲人故去的时候,匆匆忙忙,相聚又分离。
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的流逝,在某个时刻,我们的内心开始不安,开始找寻一些永恒的印记,一些遗落的往事。
你会突然想起那个你曾经不以为然的故乡,想去看看亲人,想去早已故去的亲人坟前上一炷香,烧一些纸钱,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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