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冬天想起西瓜是很不合时宜的。就像这一阵突然涌上鼻尖的感觉,突然而又困惑,完全不搭界,不合时宜,但我令人费解地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想起了一个十平米的小店,我说不清楚,记忆中它似乎是越来越小了,梦里却有时候会变大。它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异类-----或者格格不入,对它来说它所处的位置和我的家庭。我记得我从出生到十一二岁时住的那一块是很中庸的地方。它一点儿也不老旧,还多房子原来都是新的,但可能就是因为住的人,让它有一点改革开放的味道-----舍不得丢掉的老气和毛糙的现代气息,不论是人还是事。
那家店似乎是做杯子的,因为我的脑海里一直会有一个女人------烫得有点夸张的栗色卷发,坐在很低的凳子上,手上有一个红色或蓝色的杯子,用一个钩针在上面的软橡胶上挖花纹或是镶嵌什么东西,她跟前的同样很低的玻璃桌子上放满了东西,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吸毒的人住的地方。她的墙是放在现在也很流行的的墙----往墙里打进去几块木板,上面摆满了杯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如果是我,我是不敢用那些杯子喝水的。
有一天,她在用她的杯子吃着什么,而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地转过头去,她就伸到我鼻子底下要我看。是西瓜皮,绿绿的皮上面还有辣椒。西瓜皮切得手指粗细,靠近肉的地方好像还有红红的瓜瓤,好像还有齿痕。如今想起来,我也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带我去这家店,而且不止一次。但我没有再去问她,她的反应告诉我她确实想不起来了,就好像这家店从来没有存在过,像到这家店似乎就是我臆想出来的。因为如今再去老房子,已经完全没有这家店了,店和店紧密和谐,没有什么显眼的东西,所以仔细找也没有用。而我完全记不得在我伴奏之前她就搬走了,还是在我搬走之后她才走的。而我也不能下定论,西瓜皮拌辣椒到底好不好吃。
<二>
想确定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在胡思乱想,脑子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光在现实中看到东西是不全面的,光听到声音更不用说了。可是如果能看到,又听到声音,那就,太好了。我没有上过美术兴趣班。与其说我对美术也没兴趣,倒不如说是我没天赋,所以我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会对一家卖美术用具的破败老店有印象,开店的老头会记得我。这个店我感觉连灯都没有,完全靠自然采光。进门左边是堆满里三层外三层用土黄色的纸包着的东西的铁架,右边是玻璃柜台,放了什么我没注意,刚够走过一个人的道尽头是一个门,门旁是一个稍微小一点的铁架,放满了一小罐一小罐的依稀颜料。还是因为光线,除了白色,我根本看不清哪一罐是什么颜色,所以每次买都不能自己挑颜色,得和老头说,他那给我一罐,我再哪到光下面分辨颜色;有时候拿了一罐不对,就得形容,而我每次都会被他沙哑到几乎是在低吼的嗓音吓到,且在他的店里我似乎不仅分辨不出颜色也分辨不出他在发什么音,所以拿了一罐就走。我依旧觉得他卖给我的剪刀太轻了剪不了东西,可他依旧给我这种剪刀,一边发出声音一边比大拇指,还用两根手指比出剪刀状剪自己手指,被剪的手指剪了之后还扭来扭去,很灵活的样子。
他在店里,就好像他就是那家店,店的样子,和他几乎是一样的风格,像影子,没有光所以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