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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天气还有点凉，不，跟南方零上二十几度的气温比起来，这里还得说是冰天雪地。微微的心情也跟这天气变化一样起伏。她看着桌面化妆镜里自己的那张脸，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抽巴了。

“瘦了多好啊，你居然还愁眉苦脸的。你看你现在这身材，凹凸有致，大胸窄腰翘臀，多让人羡慕啊！”室友兼闺密湘儿调侃她，话语里却充满了羡慕。

微微嘟着嘴，“可你看我这张脸啊！”她用食指沿着法令纹向上做着提拉的动作，“我瘦这几斤全瘦脸上去了，鱼尾纹、眼袋、法令纹、嘴角纹，都全了，还越来越深，”微微看向湘儿，“瘦的不是地方，它不听话，要是瘦大腿，瘦肚子该多好！”一声叹息。

湘儿站起身，拿过微微的镜子，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你别凡尔赛了啊，五十岁的人了，有这些不是正常吗，你还想当老妖精啊？”

湘儿比微微小二岁，身材却比微微高大魁梧，面相也显得老一些，乍一看似乎她才是姐姐一般。

“你知道哪家能做皮肤护理好些吗，我想去弄弄脸，去皱，填一下法令纹。”微微一边用两根手指撑开眼角的鱼尾纹，一边跟湘儿咨询，心中也没抱什么希望，自己身边这几个朋友也没个爱美做什么医美的人，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诶，我去的那家店还真有三八女神节活动，你可以去试试，先问问呗！我把微信推给你，你自己聊。”

叮，叮，两声微信提示音响起，咦，芙蓉和牡丹？这名字有意思。

湘儿的介绍也同时到了。

“芙蓉是开店的，店面在正街，门脸挺大，价格可不美丽，”湘儿撇撇嘴，“我每次去做基础护肤，她家店员就给我推销一大堆东西，还好我自制力强，就是嗯嗯几声不理她。老板娘芙蓉技术还好，不过总是外出学习呀，培训呀的，不经常在店里。”

“我现在总去的是牡丹那里，就在我们小区，特别近。她以前开店来着，后来家里有点变故，就把店面关了，货拿回家，现在在自己家给老回头客做护理，省下租金和和雇店员的费用，所以价格特别美丽！”

湘儿把优点和不足都详细介绍出来，还八卦了些牡丹的家里私事，很神秘的样子。

“我建议你先去牡丹那里试一试，了解一下，再比较芙蓉的产品后决定。”闺蜜虽然给提供了信息，可并不帮忙做决定，还得微微自己了解。

一阵噼里啪啦打字，搞定！

“芙蓉那里让我买399的套盒，说没办法试用；牡丹说可以先去了解一下。我就约牡丹周六上午九点咱俩一起去了。OK？”

转眼周六就到了。

湘儿带着微微敲响了牡丹家的门，临进门前，她还在叮嘱微微：“虽然我经常来，可我做的都是基础补水的。这次你自己先跟她沟通看看价格和产品是不是你喜欢的，要能试用最好体验一下，别着急。两家或者多几家比较一下。”

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开了门。“姐，来了呀！”一声略带甜美的声音随之传来，还夹点南方娇滴滴的口音。微微打量着她，三十多岁的样子，肤色白皙，皮肤饱满富有弹性，大眼睛，眼尾还稍稍有点上翘，这是一张充满笑意的年轻嫩白的脸，真有点像盛开的牡丹，还挺名副其实的呢！微微看着，心里有点踏实了。要是做美容的人自己都皮肤黝黑满脸褶子，怎么能让顾客信服呢？

屋子收拾得很整齐。单身妈妈带着孩子，能看得出主人的勤快。各种化妆品套盒，整整齐齐摆放在客厅靠墙一整面柜子里，像昂首挺胸的士兵在等待检阅。

湘儿给双方做了介绍，牡丹看着微微的脸，“姐姐的皮肤还是很好的，你要是不说五十岁了，我可一点也看不出来。姐姐平时也是很注重保养的吧！”就这几句话，微微心里很熨帖，明知道这小女子说话是在忽悠人，可还真是说到她心里去了。这个年龄，谁不希望人家夸自己皮肤好又年轻呢，而且，还说自己平时注重保养，就是在夸自己生活有品味呗！几句话就满足了微微的虚荣心，她看着牡丹越发顺眼了。

牡丹拿过来一个化妆镜递给微微，“那姐姐现在想怎么弄一下呢？是做个基础保湿护理，还是去皱，或者其他的？”

微微接过来，却没照镜子。自己的脸什么样子，她一天照几十遍，早就清清楚楚，不需要此时再看。

“你看我的脸，有什么建议呢？”微微不愧是上了岁数的人，以退为进，想先听听牡丹的意见。她又盯着牡丹的脸，下意识加了句，“最好把我变成你那样子，饱满有弹性。”

牡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姐姐说话真幽默，要是姐姐想像牡丹这样，也是可以的呀，你的皮肤底子很好的。”她自然地拿起小镜子，一边照着微微的脸，一边解说，“你这里苹果肌和鼻底肌凹陷，显得法令纹深；有口角囊袋，像括号这样的叫木偶纹，会显得老一点；眼睛下面有凹陷，所以眼袋明显；然后整体上胶原蛋白流失严重，皮肤缺少弹性。你太瘦了，额头上脂肪都少了，有个凹坑；川字纹也很深的，平时一定爱皱眉头；太阳穴这里有一点点凹，最好能填充一下。额头很重要的，人家不都说天庭饱满嘛，这代表了运势的。”

微微听得仔细，这些问题的确是自己的实际，自己也是想改变这些来的。可听她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自己这张脸都要不得了？微微抬眼看看牡丹的额头，果然是饱满有光泽。那张小脸，也是年轻有朝气有弹性的。

牡丹跟微微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她淡淡一笑，“姐姐，我的额头和脸也填充了，你能看出来吗？”

啊？微微瞪大了双眼。你这张脸不是天生丽质，不是护理保养的？是整容了？

牡丹看出了微微的困惑，解释说：“我也四十多岁了，一定要保养的。我家的产品都是我先自己实验后才介绍给顾客的。我没动过刀子，脸上没做过手术，就是一些微针，水光针、热玛吉、爱马仕、超声炮、基础补水护理。你现在的情况，这些的项目都可以做的。女神节我们有活动，要是想见效快点，微针轻医美是可以的，不动刀，就是往脸上补充胶原蛋白，打水光针，然后等老师来了我再帮你争取赠送个全年的去皱，就可以像我皮肤这样有弹性了，一定可以的。”

“我不动刀！”微微立马强调自己的底线。现在美容业这样那样出事情的太多了，动刀整容太可怕了，微微还是接受不了。

“是的呢，我家也不给顾客动刀，”牡丹很赞成微微的观点，“我家提倡自然简单的自体恢复，所以我们从来不给顾客推荐那些。我刚刚介绍的不是一下子就让你变样子，是一点一点细微的调整，慢慢地变美。”牡丹的话说到了微微的心坎里。

那多少钱？

“这个产品原来价格是贰万九千八，现在有女神节活动，买十二组能按照我做美容院的价格给，就是一万六千八，很划算的。我再找老师看看争取赠送你全年的除皱，这样你又节省三千多呢。很划算的。”

微微看着牡丹的脸，动心了。“真的能变成你那样有光泽和弹性？能把我的木偶纹法令纹眼袋都去掉？不动刀？没危险？”她又确认般地问了一遍。

牡丹打包票似的回答：“可以的！不动刀，我会对你负责的，姐姐。我自己的脸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变成现在这样的。再说湘儿姐姐领你来的，就是对我的信任，我虽然没挂牌子，但我在这行业已经做了十多年了，都是回头客在照顾我的生意，你放心吧！”

要一万多！一想到价格，微微又纠结了。保险费到是还在卡里正好不到两万，要半年后才交。可孩子考研的辅导班还要用一笔钱，虽然现在还没定下来去不去，也是要准备钱的呀……

现在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还想美，还想便宜，还怕有风险。

湘儿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价格也确实有点贵。在这个小镇子，还是有点舍不得。“要不，再考虑考虑？”

牡丹一定是看出了微微的纠结，“姐，这投入是一年的，分解在每个月里才一千多块钱，而且是不动刀的。现在这个价格已经是优惠的了，赶上女神节活动，我又给你按照自己开店价格给的，等过了这时候，价格就更贵了。早晚都要用，现在投入是最合适的。变美也更早，都为家庭付出那么多年了，该为自己投入一次了。”

做！微微下了狠心。这一年不买新衣服了，那也要把这张脸弄得漂亮点。她想起过年聚会时，比自己大的那些同学还有他们的媳妇都各个娇嫩的容颜，自己差哪啊！

一周后，还是在这里，牡丹微信告诉微微，老师来了。

……

月亮升起来了，微微的嘴角却上扬不了了。她的脸木木的，甚至她也不敢笑，连微扯一下嘴角都不敢。

她坐在还返有凉气的尼桑车里，后背瘫靠在驾驶座靠背上，长舒一口气。蓝色一次性口罩下的脸依旧木木的，胀胀的。她想拿起手机再仔细看看自己的脸，又害怕真的看细致了，会不会比刚才看到的更吓人？她眼前不觉又浮现出在牡丹家镜子里看见的那张脸，又红又肿，还油光锃亮，像被马蜂蛰过秃发的猪头，像抹蜡的发面馒头，像被撑大的橘子皮带点粗大的毛孔……

夜色寒凉如水，心头忐忑似火。

这，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