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甜蜜而辛苦的打工生活终于以一个省略号结束了......
想想自己二十岁才参加工作,那时才开始养活自己;而你才十六岁,就让你打工挣钱,内心委实有些不忍。我总觉得养你长大是我的义务,你去打工挣钱不靠我养活,觉得自己有几分失职。
你连上三天夜班,在第二天就觉得难受,我也纠结这样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昨天回家,见到你留在餐桌上的字条:“午饭不吃了,六点叫我。”我不禁轻叹了口气,是太累了吧。前两天你还撒欢不睡觉呢。做饭时我和爸爸尽量动作小点儿,噪音小点,怕聒醒睡着你。
吃过饭后,我提醒爸爸少在你卧室门走动,怕你醒了。我们上班时用钥匙锁门,避免“啪”的一关扰了你的梦。你是在补睡,也是在补妈妈的心,内疚和自责让我不想高声谈笑,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太不称职了?或者说如果你的成长没有我的参与会更好些。
六点我放学,爸爸让我买菜,我问你醒了吗?他说你还在睡,我“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心里沉甸甸的,就如你睡在那最幽深的梦里一样。有时也想,怎么指导得你也如我一样活得这般痛苦?自己从小活得如苦行僧一样,也只会教你过这种生活,唉。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护心肉和素拼,中午你没吃饭,该好好为你补补了,这样似乎也能让我心安些许。
六点半了,你还没醒。你让六点叫你,我想你是安排了洗澡的时间。而现在,洗澡是来不及了,吃过饭就该上班了。我走进你房间,轻轻的唤你醒来。你是睁开眼了,可睡意还很浓。我没话找话的和你聊着,问你是不是渴睡,前两天精神还那么好。你说前两天也渴睡,只不过没这么厉害。今天有一位同学来拿考试之友,打六个电话才把你叫醒。我苦笑了一下,心疼。我说你看爸妈的工作怎么样?要不报考时考虑一下。你说不错,但放在志愿末位。你说累,不想干了。我没明确反对,只是说你要跟厂里说一声,也要替人家考虑一下。你嗯着起了床。
吃过饭准备走了,我围着你想帮你收拾东西,如同你上学时一样。你的水杯在那儿,我建议你拿走,你说不用了,上班的搭档有,用他的就行了。我说那怎么行。而你却有点不耐烦,我也就闭了嘴。你回到卧室,把另一件工装也叠好,还拿了件上衣,都放进包里。我不解为什么拿那么多衣服,又想你可能是想都放在厂里吧,也没多问。临走时你说你的鞋脏了,要快点刷,要不会渍上的。爸爸马上去刷鞋,厨房留给我收拾。
我送你下楼,看着你推着车的背影,单薄瘦弱,还有些无精打采,心又一次揪了起来。你似乎没了平时的精神抖擞,为了一个月两千块钱,拿你透支身体为代价,这不值。看着你远去的背影,失落再一次在我心头结网。
爸爸出去了,我在客厅看书,忽听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竟然是你!你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辞了,不干了”。你一脸轻松,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释然。我有点吃惊,觉得不可思议,你轻描慢写地说:“签了两个字,就辞了”。
我缓过了神,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你的主见啊,自你小时我就领教过,宣布过的事一般不容改变。此时我才明白,你为什么不拿水杯,还把工装都带走,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也不想多说,你从小懂事,自己也委屈了很多。前两天在网上看到《孩子越乖,长大后越痛苦?》的文章,让我再次反思对你的教育,觉得自己哪都错,也觉得压抑你太多。现在你做你自己,我应该高兴才对。
爸爸从外面打过来电话,当听到你辞职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从沉默中我能感受到他是在反对。性格沉稳的他也没说什么。
咱们讨论以后如何打算。我说让你做更有价值的事,你说你不觉得打工比在家无所事事更有价值。你这只是玩笑吧,我更想说的是:既然你觉得上班太累,以后你可以选择不累的生活。关键是,要想不累,你该怎么做。你没有明确说。
今天早上吃过饭,我和爸爸要上班,你收拾餐桌。我们要走时,你跑到书架上拿了本《花千骨》,对我说:一会儿看这本。言外之意是,我不会一直打游戏的。
爸爸一直沉默着,到吃午饭时都那么沉默。平时他自己宁可累点儿也不烦你。可今天,你准备午饭,忙前忙后,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也不伸手。直到咱俩准备就绪,你刚好接个电话,要到楼下给同学送书,他才进了厨房。吃饭时你嫌热进卧室开空调去了,他还沉默着,明显是不乐意。我给他说了你辞工的过程,并解释不是咱俩商量好瞒着他的,他依然不说一句话。我说,他可以趁机和你谈谈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然后再怎么努力,他怎么不觉得这是一次好的教育机会呢?他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对你的牵挂成了我心中的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放不开,还总患得患失纠结不已。我是学了心理学,也做了许多成功的案例,可一遇到你,优柔寡断就与我如影相随。你没辞工作,怕太累了影响你发育;现在你辞了工作,又怕你以后做事半途而废。没事时总想和你聊聊,忍不住想指导你的生活;可又怕你事事由我圈定,以后生活没了主见;怕你吃苦,又怕不吃苦修炼不了你的意识;怕你日子过得舒服,又怕不舒服影响你长身体......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不经手你的教育,你是不是会更健康成长?
遇到问题时,我总想从你生活中淡去出,这是不是一种逃避,或者更是一种退却,无能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