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中年妇女:我姑又来了

图:Des Brophy【英国】

前几天,我姑打电话来:“蒜苔是不是要拔了呀?”

她老人家虽是医务系统的退休人员,但心里装着农事和节气,要拔蒜苔了,要出蒜了,要割麦了,要砍玉米了……的前几天,我总是能接到她老人家的电话。

我姑给我爸打电话很困难,因为我爸的耳朵沉了。

我回了一趟家,问我爸,我姑要来帮忙,要不要我姑来?

我爸:“来吧!”

我妈激动得说:“那太好喽!快让你姑来!”

古语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们家:我姑一到,鸡犬蹦跳。

鸡犬都高兴得直蹦跳!

我姑连它们都想着,平时吃剩的馒头,干煎饼什么的总是攒着。

我家的鸡犬多么幸福,更不用说我们了。

这次我姑来,又是大包小包一大堆,我妈是一个特别喜欢炫耀的人,我一回家,她就开始了,但她的炫耀非常的高级,她的语气是激动中带着气愤的:

“你看你姑这次又带来了多少东西!肉呀什么的,就不说了,你看看这么多杂粮!”我看地上各种杂粮一大堆,“还有”,我妈把一大包细细的白色条状物拿到我面前,“猜猜这是什么?”

我仔细看了看,闻了闻,没猜出来。

我妈:“是山芋干条!”

原来我姑冬天买了很多山芋等我爸妈去拿,他们没捞到去,我姑就把它们切成片,然后又切成条。

唉,退休人员真闲……

我妈说:“你看,还有这个!”

是一大包开塞露!

我说,拿这个干嘛的,我们家又没有人便秘?

我妈说:这个是用来搓手的(护手霜)!

她又接着说:你忘了吗?你们小的时候,你姑经常从医院拿这个回来,我用这个给你们两个抹手抹脸。

我:……

我姑这次来,我爸安排她顶替我妈,在桥头卖鸭蛋。他和我妈去拔蒜苔,拔出来的蒜苔放在鸭蛋旁边,一起卖。

鸭蛋摊子旁边,是我大青哥买的一大摊羊粪,用塑料纸捂上,发酵后用来做肥料的,大青哥用的塑料纸破破烂烂的,羊粪的味道不断的从空隙处袅袅的升出来。

鸭蛋1元一个,蒜苔5毛一斤。我姑一天卖了200多块钱的鸭蛋,28块钱的蒜苔。

晚上我姑父打电话来,问她还回不回家,她说,不回了,二哥二嫂不让她回,明天再干一天,但她又接着说,在这也没干什么,也没去拔蒜苔,就是帮忙卖点鸭蛋……

我从我姑的这几句话里听出了两层含义:

第一,她有一个疼她的二哥二嫂,怕她来回跑不安全,强烈建议她住一晚。

第二,她很内疚,本来说是来拔蒜苔的,可是一根蒜苔也没拔,白来一趟,啥都没干……

第二层意思,她今天表达了好多次,见到我,说了一遍,我姐给她打电话来,她说了一遍,晚上家里有邻居来串门,她又说了一遍……

我妈说:他姑,你来就好,还讲究干多少呀,这么大的岁数……

我也在我心里跟我姑说:姑,您知道吗?您的意义不是干了多少活,而是这份惦记和牵挂给予我们的温暖……

我为啥没有说出口?

因为太肉麻……

这次我姑来,我还有一个领悟,就是我们年轻人不要老是提起他们的年龄。

老是提年龄,是想证明我们多么年轻能干,他们多么年老体弱吗?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年龄霸凌呢?

在我爸我妈我姑,三位七十多岁的老人那里,他们觉得自己永远年轻,永远朝气蓬勃,永远热气腾腾,永远干劲十足……

我爸妈两天就把三亩蒜苔拔得差不多了,我姑卖鸭蛋卖得不亦乐乎:买鸭蛋,送蒜苔喽!买鸭蛋,送蒜苔喽!

尽管我一再强调,我姑还是没忍住,又利用晚上时间把我家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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