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生命终了,是否意味着时间的结束?
“吱吱吱~”蝉鸣在耳旁回响,半下午,老榕树。支个小桌板,不一会街坊邻居就都提着小凳子围坐在路口的老榕树下了,听老一辈说这棵榕树有500多年历史了,树荫足够庇佑炎暑下想要乘凉的后人。树下的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人。
奶奶把刚从井水中打捞出的几个大西瓜提溜在小桌板上,一刀一刀,随着清脆的破皮声,空气中充满了清甜的味道,光是嗅着,夏日的暑气就褪去大半,再一口咬下去,浓郁且清甜的西瓜汁迅速占领整张嘴巴,顺着喉咙一路凉下去,连呼吸也跟着凉爽起来,沁人心脾莫过于此。
树下最多的还是半大的小孩,贪婪地啃食着手中比脸还大的西瓜,香甜的西瓜汁从缺牙里流出来,汁水顺着胳膊打湿了小背心,又一路流向圆滚滚的小肚子,兴许是汁水流动着有点痒,小孩也顾不得细擦,就这样胡乱摸几下,脸上、小肚子上全是红红的一片,憨憨的神态引得大人们哈哈大笑,小孩不知大人们笑啥,便张着还嚼着西瓜的嘴跟着大人一起哈哈大笑。
这里简单得,光是一瓣西瓜就可以快乐整个夏天。
时间会带来一切,时间也会带走一切。长大后有多少身不由己就有多少狼狈。我逃也似的离开我爸妈的家。
机场的跑道线在烈日下晃动着,从家乡到远方,只需要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亲人的挂念和懦弱的逃离。从出发那一刻起,就注定这是一场没有归途的“旅行”。
到这的每一天都发生着不痛不痒的事,时间就像水一样平缓地从身边流走,偶尔有个小漩涡,但很快就被微风拂平。但是,最近几天却有点奇怪,感觉自己像快搁浅的鱼儿似的,身旁的水越来越少,不能呼吸也无法游动,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往浅滩上浮去。
在来的那天出现过一次的乌鸦,半年过去了,许久不见的乌鸦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最近还总是在我的视野里扯着嗓子叫嚷着。
“过年不想回来,不想回去。”在电话这头,我对着奶奶撒着娇,“但是我又想见你。”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像刚出林的笋子,时间就是那雨水,以后还长着呢,想回来就回来吧,奶奶还不是想你。”电话那头,奶奶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充满期待。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但为了不让我担心,始终说是感冒,马上就好了,把每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春节,到了,飞机,起飞了,除了奶奶,谁还值得我回去呢。又是一个背包,里面装着对亲人的想念和回家的不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家,但是家在哪呢,可能下飞机了就知道了吧。
经过很长时间的滑行减速,飞机停稳了,取消飞行模式,不一会,微信消息、未接电话就一条条从手机顶端闪过。
“下飞机了打电话”
“你爸来接你”
「一条未接电话」
“奶奶走了”
四个字,在众多消息中一闪而过。
“不要伤心”
「一条未接电话」
“下飞机了就回来吧”
“叔叔在机场外面等你”
「一条未接电话」
嗡——嗡——,一时间我愣住了,随后就是两行泪,我不想回消息,不想接电话,我不相信,但是眼泪止不住地流。
水,死了,鱼,静止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辗转,终于回到老屋,她躺在那,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奶—奶—,我回来了。”声音几乎是从我的嗓子里挤出去都,甚至我自己都听不到。
这次,没有人扯着嗓子回我“哎哟,终于回来啦,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没有人抚摸着我的脸说“哎呀,在外面吃些啥子呀,脸都瘦尖了”;
没有人端出我爱吃的卤菜说“昨天你说你要回来,昨天一早就去赶集买了卤料,起了一锅新卤水,熬了一晚上的猪蹄,快去洗手,来尝尝味道咋样”。
没有人,没有人了······
按照乡风乡俗,守灵7天,这里有太多表面的悲伤。我不断告诉自己,奶奶很累了,奶奶辛苦了一辈子,奶奶这样挺好的,再也不用受累了。但我却还是日日呼唤着她快起床,但是奶奶太懒了,一动也不动,就那样睡着,似乎外界再也与她无关。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生命终了,时间还在流逝,穷尽的水变成了天上的云。或许这里有另一个“世界”,继续着时间,继续着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