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四月,清晨的风,还是微微地有一些凉意。
吃过了早点,已经八点多钟了。 我和无语径直走出家门,开始拥抱新的一天。经过一夜的休息,近日来不时泛起的头痛,此时真是病去如抽丝一样的轻盈。路旁那些红的,紫的花如往常一样向我们点头微笑。这些花和草,只要我来,他们便一直在这里。和花草一直等待我的,还有水面上的白鹭,绿植里的小鸟儿,一群一群都的,从近处飞到远处,再飞回来,在我的耳旁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我看一看花,看一看草,再看看白鹭和小鸟儿,然后我径直散步去,不用担心,他们该在那里的会一直在那里,不会走散,不会离去。
在我们这一条道上散步的人,认识,不认识的都仿佛成了朋友一样,迎面来打个招呼,点一点头,问一声早安,然后再各自走开,一切的人都在不经意中遇见,不经意中再见,犹如昨日西坠的夕阳,今早又重新从东方升起。
在这一条道上常常遇见两对人,一对是父与子,父亲大约六十多岁,儿子大约三四十岁也说不准,父亲的个头不高,儿子的个头更瘦小,父亲的手紧紧揣着儿子的手,智障的儿子,父亲比一般的父亲倾注了更多的爱与疼惜,他们走得很随意,缓缓的脚步带着闲散的神情,父亲一边走着一边在跟儿子说什么,大概只有儿子能听得懂,从他们身旁经过,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很想听听他们在交流着什么,可惜什么也没听见。今早他们走在我们的前面,上完一段台阶,他们停在了台阶上,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弯腰给儿子擦去脸上和衣服上的鼻涕和酣水。在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我们超过了他们,我不时回头总想多看一眼那个画面,我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在这一条道上,还有另一对,是夫与妻,夫有六十多岁,妻也有六十多岁,妻比夫稍矮一点,夫比妻单薄一些,我在这个小城,在这条道上看见他们算起来大概有十年了,他们穿着干净,平整的衣服,仿佛那衣服一成不变的就是那个颜色,那个式样,还有一成不变的是,夫总是拉着妻的手,妻的身体稍稍倾斜一点靠向夫,妻的眼睛也是一双大大的眼,黑白分明的眼,然而真正能看清这个世界的是夫的眼,他们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什么事,隐隐约约中,似乎夫将看见的一一说给妻听,时不时还用手指一指,点一点,他们走得也很慢,也很悠闲,他们不着急,太阳升了多高,时间过了几个点,仿佛他们活着就是这样夫带着妻看世界的,其他的凡尘俗事已与他们无关,看着他们安然平静的表情,我猜想,他们的孩子一定非常非常的孝顺,孝顺的孩子支撑他们将残缺的生活过成了一首诗,过成了一幅画?也许,就是他们自己一路走来的,他们的生活与别人无关呢!
我和无语常常来这条道上散步,常常遇见这样两对人,他们总能给我的灵魂带来震颤,我并不认识他们,我却常常记起他们。
假若我是那个残缺的孩子,揣着我的手的一定是我的母亲,假若我是,假若……,最近当我从梦中醒来,我在恍恍惚惚中开始寻找我的母亲,母亲去了哪儿?我好想和母亲说说话,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没能和母亲聊天,我感觉心中空得要窒息一般。
母亲在她无语的世界里,自闭着,母亲在她黑暗的世界里,沉默着,她曾经的要强和硬气变成了一根根刺,伤着她的精神和肉体,母亲曾经多么的不甘心,多么的接受不了事实,那时,我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也想如那个父亲,如那个丈夫一样紧紧揣着母亲的手,扶母亲走过那些彷徨恐惧的日子。最终我失败了,我没有办法拯救母亲,谁也没有办法,母亲几乎在一种自虐中完成了丛不甘到自闭的过程。
我和弟弟妹妹们,都不甘,我的母亲何以衰老成现在这样的样子呢,我们那个坚强能干的母亲去了哪里?
人这一辈子,不知要经历什么?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需要的是亲情的守护,无论父与子,母与女,夫与妻,彼此能够给予的最好的莫过于血脉亲情,亲情守护着我们走过风雨,走过泥泞。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我们向家里走去。我一直明白,世界很大,也很小,亲情在哪里等待,我就奔赴那里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