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长我九岁,自幼学习绝好,很少言谈,却写得一手帅气的钢笔字。我上初中时,他已经是我的化学老师了。尽管家近得离学校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为了有个安静独立的学习环境,大哥还是申请学校在他办公室旁边腾出一间小小的书房作为我学习的地方。房间不大,布置得简单温馨,每年三四月份,桌子上总要摆几瓶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山桃花。大哥说:“山桃树生长在山坡上,石缝里,山崖边,它耐得住严寒,经得起风霜;山桃花也快乐坚强,插到瓶子只要有水就能存活下来,它们身上那股子劲儿就像咱山里人一样。”我听懂了大哥的话,不分白昼苦读功课,常常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睁开眼睛看看欣然绽放笑脸的山桃花,浑身上下就又装满一股子劲儿。
我喜好数学,历史和物理也毫不逊色,偏偏化学差强人意。大哥告诉我,其实生活中很多现象都藏着化学知识呢。他拿来装着水的瓶子,滴几滴红墨汁,插上山桃花,过不了几日这些花儿居然愈加鲜红愈加绚烂。我兴致来了,悄悄在水里喷几滴蓝墨汁,期待开出蓝色桃花来。从那以后,我不讨厌动手做化学实验了,手心里胳膊上硬生生写满了化学元素和化学公式,大脑也极速地进行了“化学反应”,大哥看见后会心地笑了。
若干年过去,我和大哥的关系依旧如桃花一般灿烂,温润而不张扬。前几天,闻讯大哥需要做一个手术,我的泪打湿了衣袖,淌满了脸颊。大哥是我仰望星空的那片天,是我期许登攀的那座山,更是我高耸伟岸的那棵山桃树,而这山桃树,是最坚挺的,沾土即活,遇水即生,最终开出一树灿烂。医院的病床前我托起大哥宽硕的手,心再一次携着泪下起了雨。“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愿化为一缕春风,呵护着漫山遍野的山桃花,让他们不再遭遇寒流、风雨,以及人间那些所有的痛与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