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这东西，起初是光鲜的，像新裁的绸缎，后来便渐渐显出褶皱来。我同他结婚已有七年，日子过得不算坏，也不算好。每日里，他上班，我料理家务，晚上对坐吃饭，偶尔说些闲话，多半是沉默的。
我时常想起新婚时的光景。那时他对我很是殷勤，每每下班回来，总带些小玩意儿，或是一包糖炒栗子，或是一枝时新的绢花。我亦精心打扮，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薄施脂粉，等他推门而入时，便显出几分惊喜的神色。如今想来，那些日子竟恍如隔世了。
现在的他，进门便往沙发上一倒，眼睛盯着手机，手指不停地划动。我端上饭菜，他便默默地吃，偶尔说一句"咸了"或是"淡了"，便再无他话。我亦不再打扮，横竖是在家里，穿件旧衣裳，头发随便一挽，也就过去了。
前日整理衣柜，翻出一条旧裙子，是结婚第三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湖蓝色的绸缎，领口绣着细小的白花，当时极是喜欢，穿了又穿。后来腰身渐渐紧了，便收了起来，竟忘了这许多年。我对着镜子比了比，居然还能穿上，只是颜色已有些发黄，像被岁月浸染过似的。
晚上他回来，我鬼使神差地穿了这条裙子。他抬眼看了看，似乎怔了一瞬，随即又低头看他的手机去了。我站在那儿，忽然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便转身进了厨房。
婚姻的褶皱，大抵如此。初时的新鲜与热烈，被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熨平了，只剩下些微的起伏，提醒着曾经的存在。有时半夜醒来，听着身旁均匀的鼾声，我会想，这世上多少夫妻，都是这般过来的罢？爱情消磨殆尽，剩下的，不过是习惯与责任罢了。
然而奇怪的是，上个月我感冒发烧，他竟请了假在家照顾我。煮了白粥，一勺一勺地喂我吃；夜里我咳嗽，他便起来倒水给我。我昏昏沉沉中，看见他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竟有几分当年的神情。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婚姻的褶皱里，或许还藏着些什么，只是平日被灰尘盖住了，看不真切。
昨日下雨，他难得提早回家，手里拎着一包糖炒栗子，说是路过老店看见，便买了些。栗子很香，我们坐在阳台上剥着吃，雨声淅沥，竟说了许多话。他说单位里新来了个年轻人，做事毛手毛脚；我说楼上王太太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话很平常，却有种久违的温暖。
婚姻或许就是这样，在漫长的岁月里，那些被忽略的褶皱中，偶尔会闪出一点微光，虽不足以照亮全部黑暗，却也能让人继续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