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张府。
院子中央，五六位家仆手持长剑，将一位撑伞的中年男子团团围住。
头顶，是滚滚黑云笼罩大地。
耳边，是天空阵阵凄凉哀鸣。
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大雨将至，但此刻，雨点并没有落下。
家仆们摆开架势，面色凝重地盯着眼前这位举止怪异的中年男子，在他们身后，站着另一位中年男子，他身披锦绣华服，指戴青玉琉璃戒，他是云州当地的富商，同时也是张府的主人。
“赵虚怀！我与你无冤无仇！今……今日来我张府！是何用意？！”
富商盯着男子高声质问，嗓音虽大，却带着一丝胆怯。
赵虚怀将伞沿轻轻一抬，露出脸庞，冷峻的目光像一把钢刀四散而去，环绕在他身旁的家仆们被他这么一看，身子不由得一颤。
“我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赵虚怀淡淡道。
“既然要杀人，那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赵虚怀仰头望向天空，轻叹道，“我在等雨。”
“等雨？”
“是的。”赵虚怀伸出右手，正面朝上，“我可不想让你们的鲜血弄脏了我的白衣。”
“什么？！”富商勃然大怒，“简直狂妄至极！你们一起上！杀了他！”
一声令下，那围在赵虚怀身旁的六位家仆一同出招，六柄长剑化作六道银光闪电，从六个不同的方位齐攻向他。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家仆，每一个人都是我花重金从江湖上请来的亡命之徒，任凭你有三头六臂，今日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富商看那六道白光直逼赵虚怀的脑袋，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就在这时，一滴雨水从天而降，赵虚怀双眼一闭，从腰间抽出一柄细窄软剑轻轻一抖，那血红的剑身在风中化作千万条赤蛇朝四面八方袭去。
还未等六人缓过神来，蛇信子般的剑尖已在六人的颈脖上悄然一吻，留下一点深红。
“你……”
话没说完，只见听耳边滴答一声轻响，雨水接地，赵虚怀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六人的鲜血像那活水趵突泉一般猛地从喉间喷涌而出。
赵虚怀手一落，将伞面下移挡在身前，飞扬的鲜血无处逃散，唰的一声全然印在那素色油纸伞面上，绘成一幅凄美的血色山水图。
六位亡命之徒变成六具冰冷的尸体，方才还面露喜色的富商此刻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惊恐地望着赵虚怀，想逃，腿脚却有如千年老树般扎根在地。
雨越下越大，雨声伴随着脚步声缓缓朝富商逼近，转眼间，赵虚怀已至身前，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富商，抬手，抖腕，噗嗤一声，赤色软剑连同握剑的手一起没入男子心窝，剑尖贯穿他的身体又迅速抽出。
一呼一吸间，富商轰然倒地，胸口鲜血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流出，赵虚怀放下伞，从腰间掏出一块白色方帕，表情厌恶地擦拭着手中的鲜血。
就在这时，大堂里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他眼神一转，丢下方帕，寻声而去，只见堂内屏风边站着一位妇人，赵虚怀闪到她身前，妇人立刻瘫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泣道，“求求你，别杀我！别……”
哭声未绝，一柄赤色软剑已无情地封了她的咽喉。
扑通一声，又是一具尸体落地，赵虚怀甩剑收势，返身离去，转头间，却瞥见屏风的另一侧，一位头戴花环、手握桃花枝的小女孩正惊恐地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小女孩稚嫩的模样深深倒映在赵虚怀的脑海里，他愣了一下，慌忙藏起手中利刃，整了整衣服朝她走去，谁知刚踏出一步，小女孩便昏了过去，赵虚怀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只手接过小女孩，另一只手迅速搭在她右手的手腕上，神色紧张地看着她。
扑通……
扑通……
扑通……
等待了片刻，见脉搏有条不紊地跳动着，赵虚怀长舒一口气，将小女孩抗在肩上，走到富商的尸体边，用脚挑起地上的纸伞，身形一动，遁入雨中。
城外，荒庙，大雨滂沱。
老旧佛像前，一团篝火熊熊燃烧。
赵虚怀端坐在侧，安静地望着一旁沉睡的小女孩。
这时，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小女孩娇躯一颤，猛地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的瞬间，只见身旁一位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小女孩惊恐地望着他，下意识拖动身躯，向后退去，边挪边喊，“你……你是谁？！”
赵虚怀见她醒来，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起身道，“你醒啦！我……”
“是你！是你杀了我爹我娘！对不对？！”小女孩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
“不错，是我杀的。”赵虚怀点了点头。
“我……我要杀了你，替……替爹娘报仇！”说完，她低下头四处张望，见火堆旁有一把细剑，二话不说扑了上去，拿起剑便朝赵虚怀身上刺去，谁知赵虚怀也不闪躲，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刺入他的下肋。
白衣下一点梅花慢慢绽放，转眼便红透了赵虚怀的腰间，小女孩一声惊呼，松开双手，向后一撤，留下那柄长剑在空中摇摆。
“你……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怎么不躲开！”方才还是一脸怒意的小女孩见到剑下溢出的鲜血，语气立刻舒缓下来。
“不错，你很有天赋，竟能把软剑当硬剑使。”赵虚怀一脸微笑，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你……你一点也不生气？！”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虚怀摇了摇头，“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那……那我要你死！”小女孩脸色一变狠声道。
“除了死。”
“为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赵虚怀笑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长大成人，等到你能独当一面，等到你学会我的剑法，然后把我杀了。”
“若是……若是我不愿呢？若是我现在就要你死呢！”小女孩紧咬下唇，盯着他。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赵虚怀嗖地一声拔出长剑，伸出手指在伤口处点了几下，血立刻止住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喜欢这么做。”
小女孩缓缓坐下，蜷缩起身子，小声道，“好……我接受。”
见她答应，赵虚怀将手中细剑放至一旁，拿起脚边的枯枝拨弄起火堆。
雨依旧下着，二人对立而坐，也不言语，一时间荒庙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耳边除了簌簌的雨声，什么都没有。
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响，赵虚怀扭头望向小女孩，只见她脸红耳赤捂着肚子，面对他的目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左闪右避，不知该望向何处。
赵虚怀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腿，递到小女孩面前，笑道，“饿坏了吧？喏，给你。”
小女孩头一甩，逞强道，“我不饿！”
虽说嘴上这么说，可她的肚子却不争气，连响了好几声以示抗议，这么一闹，她的脸更红了。
“我知道你不饿，你先拿着，等等饿了再吃。”说着，赵虚怀把鸡腿放在地上，向后挪了几步转过身去，道，“我先去一旁练练功。”
看着地上那香喷喷的鸡腿，小女孩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摸了摸肚子，又瞧了瞧赵虚怀，见他没有动静，便一把抓过鸡腿咬了起来。
听见身后传来津津有味的咀嚼声，赵虚怀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乐道，“好吃吗？”
小女孩此刻吃得正起劲，被他这么一问，也没多想，嘴里直呼好吃好吃，待她反应过来，手中的鸡腿已去了大半。
“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灭门之仇不可不报！”小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
“好好，那……那你叫什么名字？”赵虚怀头也不回地问道。
小女孩原本不想回答，但看了看手中的鸡腿，随口喊了一句小桃花，便不再理会他。
破庙又再一次陷入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桃花突然开口喊了一句，“我很冷，你帮我找件衣服来。”
赵虚怀愣了一下，回过头来望向她。
“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都能给我？不会是骗人的吧？”小桃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道。
“当然不是。”赵虚怀拾起长剑迅速起身，“我这就去。”
恰巧这时，庙里走进一位前来躲雨的大汉，他身披狐裘，见到二人，他挥了挥手，笑道，“这雨下得可真大！能否借块地让我避避……”
话未绝，而剑已先至，大汉瘫倒在地血流不止，赵虚怀面无表情地脱下他身上的狐裘，转而笑容满面地递给小桃花，轻声道，“拿去吧。”
“你！你怎么可以随意杀人？！我要衣服你不会去买吗？”小桃花生气地盯着他。
“那样太麻烦了，这法子快些。”赵虚怀见她没有伸手，便走到她身旁，为她披上。
谁知小桃花并不领情，一把将身上披好的狐裘扯下，丢得老远，“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那我再去找一件衣服给你。”
“你这样草菅人命会遭报应的！”
“无所谓。”
“你！你不得好死！”
赵虚怀笑而不语。
无论小桃花如何咒他骂他，赵虚怀总是摆着一副笑脸面对她，这多多少少也让她生气不起来。
试问要是有人老是对着你面带微笑，你又怎么忍心一直骂下去？
想到这，小桃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小脸气鼓鼓地蹲在角落生闷气。
夜色渐浓，雨声渐弱。
这时破庙内突然响起一阵起伏的鼾声，小桃花竟靠在墙角边睡着了。
看着她蜷缩的身子，赵虚怀捡起那件被丢得老远的狐裘，轻轻披在她身上，或许是感受了些许暖意，小桃花脸上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赵虚怀坐回原地，远远看着她的侧脸，一看便是一夜。
江州，大名城外。
庄严雄伟的城门下，一群百姓围堵在墙边对着石壁上的画像议论纷纷。
小桃花自幼生活在张府内，平日里鲜有外出，如今路遇这般热闹景象，哪里忍得住？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跑走了，赵虚怀见她直奔告示而去，也不阻拦，兀自站在原地静静等候。
只见那像上画着一位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秀，一双眼睛犀利而又冷峻，这熟悉的面容分明就屠她张府的杀人魔，也是此刻在一旁静静等待她的赵虚怀。
“这魔王赵虚怀又杀了谁？竟让聚仙阁出大手笔，悬赏十万两黄金缉拿他！”
“十万两黄金又如何？这些年去杀他的人还少吗？哪一个不是活着出去，死着回来的？”
“也是，暂且不说他手上那柄百年精铁锻造的若骨软剑，便是他那一手鬼魅的虚蛇剑法，这江湖上也没有人有十足的把握能接下他三招。”
“难道就没有人能杀了他？”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众人齐刷刷地低下头，看向离墙最近的小桃花。
“哈哈，小孩子听这些做什么。”
“就是就是。”
众人讪笑道。
“难道真的没有人能杀他？”小桃花一脸严肃地看着众人。
见她如此认真，身旁的一位壮汉挠了挠头，憨笑道，“有有，恐怕也只有皇上身边的那群影卫能杀他了。”
“那他们干嘛不出手杀了他，不是为民除害吗？”小桃花指着墙上的画像，一本正经道。
“哈哈，影卫的责任就是保护皇上，其他一概不管。”大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俯下身小声道，“除非哪天赵虚怀吃饱了撑着，跑进皇宫里刺杀皇上。”
“那皇上死了，天下不是乱了？”小桃花也学着他的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啊。”
“那……那可不行……”小桃花疯狂地摇摇头。
“哈哈，说得跟真的一样。赵虚怀怎么可能会去皇宫呢？！”大汉被小女孩慌张的神情彻底逗乐了。
“那……那怎么办？！”小桃花气得直跺脚。
“你若真有法子让他去皇宫，自然有影卫会找上他。”大汉笑道。
小桃花偷偷转过头瞄了一眼赵虚怀，急道，“这……那……那也得找个理由去啊。”
“听闻皇宫里珍藏着一颗北域进贡的夜明珠，此珠夜里明如繁星，乃世间少有，为此深得皇帝喜爱。”
“你的意思是让他去偷？”当她再回过头来时，那大汉已然不见。
“人呢？”小桃花踮起脚尖左顾右盼，仍旧没看到他的身影。
“到底是不是？”小桃花揣着满心疑惑从人群里走出来，赵虚怀瞧她眉头紧皱，柔声道，“怎么了？”
“没怎么！”看见赵虚怀，小桃花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你去皇宫里偷一颗夜明珠给我！我要最大最亮的那一颗！”
“你怎么知道皇宫里有夜明珠？”赵虚怀随口问了一句。
“你管我！痛快点就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小桃花头一甩，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是人都看得出她是故意胡闹，谁知赵虚怀竟欣然答应了。
“去，当然去，但你现在必须先跟我走。”
“去哪？”
“我总得先把你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好！”小桃花点了点头，跟着他离开人群，穿过一条僻静古巷，走进街道最末端的一间铁匠铺。
店铺屋门大开，此刻是午时，里头却是漆黑一片。
“是这里？”小桃花下意识地往赵虚怀身后一躲。
“对，没事，这里很安全。”赵虚怀迈开腿，跨过门槛，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沧桑的话语，紧接着一位满脸刀疤的老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虚怀，你来了。”
“是，我回来了。”赵虚怀应道。
老人看见他身后的小桃花，咧嘴一笑，本就丑陋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还会带客人来！”
“收起你的笑容，可别吓到她了。”赵虚怀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身后小桃花颤抖的内心。
“好好！”被他这么一说，那老头果然不笑了，“这次来有什么事？”
“我今夜要去皇城内拿一颗夜明珠。”赵虚怀淡淡道。
“你要去皇城？！”老头脸色一变。
“是，明日便回。”他点了点头。
“你……”
“这段时间里，你好好照顾她，顺道帮我找一间大宅院。”赵虚怀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大宅院？”
“对，从今往后我就在这大名城住下了。”
“我……我没听错吧？！”老头吃惊地看着他。
赵虚怀没有理会他，转过身，目光柔和地望着小桃花，微笑道，“今夜你就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回。”
“好……”小桃花弱弱地应了一句。
赵虚怀点点头，飞身闪出二人视线。
见虚怀已去，老头缓缓走到小桃花面前，轻声道，“小姑娘，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去房间。”
夜晚，小桃花独自一人躺在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赵虚怀的身影。
虽说他杀人如麻，但对自己却是百依百顺，从云州到江州这几日的途中，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而如今自己竟这般为难他，到底是对是错？
他该死！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仇不可不报。
他独自一人面对数十个影卫，万一死了怎么办？那我不是就从此一个人了？
两股思绪在她的脑海相互扭打，缠绕，不知不觉间，东方已露出一抹鱼肚白。
一宿没睡的小桃花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房门，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只见门前的残破木桌上摆放着一颗璀璨无比的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光芒，铁匠铺的每一处角落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长凳上浑身是血的赵虚怀。
“我把……我把那最大最闪的夜明珠给你带回来了。”他的声音虽然虚弱，脸上却是一阵欣喜。
这副惨状不正是小桃花最愿意看到的，可当这模样真的摆在她的面前，她却又笑不出来了。
啪嗒。
啪嗒。
泪水从她的眼角不停滑落。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桃花呆站在原地，哭得像个泪人，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叫谁看了都心痛，更何况是赵虚怀。
“老李，你……你帮我照顾好她，我……我出去买些吃的东西回来。”说完，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铁匠铺里。
站在墙边看着这一切的老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唉，都是可怜人啊。”
“他不是个坏人吗？有什么……有什么好可怜的？”
“既然他是坏人，你又哭什么？”被他这么一问，小桃花瞬间说不出话来。
“不然……他是什么人？”
老李闭上眼，缓缓道，“他曾是仁义无双的忠臣之子，后因父亲被小人诬陷，家族惨遭屠戮，沦为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嗜血毒蛇赵虚怀。”
“所以他才到处杀人是吗？”小桃花问道，“那他干嘛不杀了我？”
“我也不知道，或许……”老李欲言又止。
“或许什么？”小桃花追问道。
“我也是在他喝醉酒的时候听他提起过，他曾有一个十分可爱的妹妹，而且他十分宠溺他的妹妹，或许……或许你和他那个死去的妹妹很像……”
话还没说完，一支长箭忽然从小桃花的身后射出，狠狠地扎进老李的胸膛。
刹那间，鲜血四溅。
小桃花反应过来正想大叫，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赵虚怀独自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不知从何处向他飞来一支长箭，他手一挥，一把将那长箭揽下，只见那长箭上绑着一个小竹筒，竹筒里放着一卷白纸，赵虚怀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小女孩在我手上，若要想她活命，速来大名城东聚仙阁。”
大名城东，聚仙阁内。
一位大汉端坐在厅堂中央，在他的身旁的座位上，用麻绳捆绑着一位妙龄少女。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快把我放开！你这坏蛋！”小桃花一边挣扎着一边骂道。
“小妹妹，你不是想让他死吗？我今日便成全你，哈哈哈！”大汉仰头大笑。
这时，堂下忽然飞奔来一位白脸小生，“报！阁主！赵虚怀来了！”
“好！众人听命！”大汉对着空荡荡的厅堂大吼一句，谁知竟传来一阵阵应答声。
“末将在！”
“末将在！”
“都藏好些！待会听我号令再出手！今日势必要为江湖除去他这祸害！”
“是！”
“是！”
小桃花恶狠狠地盯着大汉，厉声道，“好啊！你们竟然设圈套，怎么能这般卑鄙！我要告诉他，我要……呜呜呜。”
大汉从腰间掏出一块麻布塞入小桃花嘴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笑道，“你就在旁边安静地看好了，我的小乖乖。”
“谁敢动她！”院外传来一声高呼，赵虚怀手执若骨软剑飞入厅堂，身形矫健犹如鹰击长空。
大汉抓起大理石桌上银光闪闪的九尺大刀贴近小桃花的玉脖，笑道，“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便要她人头落地！”
赵虚怀立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看到自己的胁迫起了效果，大汉欣喜地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错，不错，甚是听话！”
“没想到你赵虚怀也有今天！”大汉由喜转怒，朝他祭去一支七星镖，赵虚怀正欲闪躲，忽然又听那大汉喊了一声，“不许躲！”他只好硬生生地将身子凹了回去。
“嗖”
七星镖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右肩上，赵虚怀喉咙一甜，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此刻的小桃花已是泪流满面。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大汉冲着他轻蔑一笑，“堂堂一个江湖正派，竟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赵虚怀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哼！对于你这种杀人狂魔！根本不需要讲什么道义！”大汉抬手又是两道黑影，赵虚怀身子已经开始摇晃起来。
“今日你能有幸葬身于此，还得感谢我身边的这位小妹妹！若不是她让你去盗取夜明珠，让你挨上那影卫几剑，恐怕我还真没有把握能杀了你！”
小桃花涨红着脸，低下头。
“我不怪她。”赵虚怀淡淡道，“我是自愿这么做的。”
“那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大汉一手持刀，一手指着他，喝道，“来！把你自己的右臂砍下来！”
话音一落，小桃花身子一颤，瞪大双眼冲着赵虚怀咿咿呀呀叫喊起来，好像在说，你不能这么做！
“怎么？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做？你难道不想她活了！”大汉催促道。
赵虚怀没有犹豫，换左手持剑，将若骨剑放入右手臂与身体之间的缝隙中，猛地向上一挑，唰的一声轻响，赵虚怀人手分离。
看到这一幕，大汉再也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大刀一挥，指向赵虚怀，眼中尽是狂热之意，“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一声令下，空无一人的厅堂内窜出九位黑衣人，加上大汉，一共十把神兵，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砸向中央的独臂男子。
“是，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赵虚怀没有动，嘴里兀自说了几句，声音虽小，但每一个字都让在场的众人听得真真切切。
“不！”大汉脸色一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小桃花，当他再想回到她的身边，一柄赤红长剑已穿过他的胸膛。
空中连连响起几声惨叫，九名黑衣人跌倒在地，成了尸体。
唯有那大汉还有些骨气，挣扎了半天，用尽全身力气喊了最后一句话才死去。
“这句话是什么？”白衣少年紧握双拳，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扫地老者笑了笑，道，“这句话我也记得不太清楚，好像是‘你居然用的是左手剑。’”
“那后来呢？”
“后来啊。”扫地老者缓缓走出客栈门，望着雨后初晴的天空，微微一笑，“后来怎样我也不知，我只知从那以后，这江湖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对行侠仗义的兄妹，男的叫赵胡渣，女的叫张小桃。”
若是结局有些不明白，可看人来客栈系列的开篇，即人来客栈丨曲无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