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方启
离退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年的青田乡卢老师终于获得了一次参评一级教师的机会,同事们纷纷向他表示祝贺,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甚至能读出个中的不屑,与他年龄相仿的有的在二十多年前就是一级教师了。
按照评审的要求,首先得上交职评所需的资料,然后是上考评课,最后当然是静候通知了。卢老师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只能背负着二级的“荣誉”告老还乡,这于面子实在过不去。根据以往的惯例,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参评者不能通过,有人出于好心,建议他也找找关系,他当即一口回绝了,还是那副犟脾气。
就在他快要忘掉职评这件事的时候,中心学校给他打来电话,说他破格晋级副高了。什么?竟有这等好事?他觉得这无论如何也是一个笑话,自己若是运气好,怎么着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忙完一级的晋级的资格,至于破格,他做梦也没想过。当白纸黑字的文件出现在他面前,他这才相信是真的。过后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的确可以破格,学历符合要求,教学成绩历年来都是响当当的,辅导学生方面的成绩更是没说的,在省里获奖的也不在少数,论文发表了上百篇,并且出了两本教育类的专著,这可都是硬通货。小小青田乡也顿时沸腾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副高还没有人取得,冷不丁地就有人破格了,这能不招来一番热议吗。只以为破格就跟神话传说一样,想不到在一个处处不受待见的临近退休的老师的身上成为现实,做领导的于是提高了调门说,看来不学习是不行了,卢老师就是我们的榜样,这叫天道酬勤。
正当青田乡教育界的领导们拿卢老师大做文章的时候,另一条消息却使他们中的有些人高兴不起来了,包括第一领导在内的申报副高的四人全部都没有通过,难道这四人都是不爱学习的代表?这可是大笑话了。
破格的顺利晋级了,按部就班的申报的却一一落败而归,那申报副高的四人都是领导,本次申报副高,领导又“优先”了一次,但是,评审组却不给开绿灯,并且给了他们响亮的一记耳光,世道难道真的变了?靠找关系的那一套不管用了?卢老师没找关系吗?没找关系好事会落到他的头上?八成是找了非常过硬的关系,他一直不声不响地做学术,认识的人也不少,据说他和市局一个姓林的副局长有点交情,林副局长在业界的口碑可不太好,想他点头通过,仅凭口头上说说那根本不可能。于是,陆老师通过林副局长获得破格的议论喧嚣尘上,并且孝敬了林副局长多少也被说得像真的一样。
副高的工资的还没有到账,麻烦倒是找上了门,谁来了?专门请人“喝茶”的人。来人声称接到群众举报,要了解一下破格的细节。从来人的谈话中,卢老师听出自己有行贿的嫌疑。他冷冷地打量了来人一眼,自觉心中无愧,他也便分外地从容。
“你的到来我一点都不惊讶。”卢老师说。
“此话怎讲?”
“按照老例,我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就不该破格,而今破格了,准会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你,也不能这么说。”
“事实明摆在那,我们青田乡这次也就四个副高名额,四个都给了领导,他们如果顺利通过了,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领导不优先谁优先?”
“你也不用话中带刺,我仅仅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我就不明白了,我哪点不该破格?说给我听听,如果你指出我不该,我二话不说,自觉放弃已经获得的资格,这样行吗?”
“我说过,我只是受组织委托来了解情况的。”
“正常了,反而受到怀疑,难道应该继续的不正常?难道制度不过是用来糊弄人的废纸?这些年,还不够乱吗?再不回到正常的轨道,还会有谁把教育当做事业呢?不瞒你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时才有一点职业荣誉感和成就感,我所做的,总算被人发现了,总算被肯定了,却不料招来了大麻烦。”说到这,他摇起了头,苦笑了起来。 “我该怎样表达我的感慨呢?这些年来,我的感慨太多了,我忍着不说……”
那人明显无话可说了,尴尬地笑笑,默默地离去了。
没几天,他领到了属于副高级别的工资,与以前的工资相比,增加了不少。像这样的好事,如果在往常,总会有人起哄,要受益者请客,但这回,没有一个人说这样的话。卢老师自己倒是不一般的高兴,高兴的好像不仅仅是增加了收入,这高兴里还包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