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小区里几声清脆的鞭炮声,才恍然想起,今天是元旦,唉,又快过年了!
成年以后,对年的期盼越来越淡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甚至有些害怕过年了。这其中不光是害怕生命老去,更是穷于应付那没完没了的酒局了。
但是,在那遥远的儿时记忆里,我们曾经是那么的的盼望过年。
七八十年代,物质奇缺。北方的农村,人们的生活更是清苦。漫长的冬季也加剧了物质的匮乏程度,使得儿时的我们,对过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望。
为了让我们熬过副食品匮乏的冬季,入冬后,大人们会挑选籽粒饱满的玉米搓粒,给孩子们炒上几锅爆米花,那就是孩子们一个冬天的零食!
沙子先在锅里炒热,然后倒入刚搓下来的玉米粒,不停地翻炒。一会功夫,锅内的玉米粒噼啪作响,并陆续有洁白爆米花从沙子里冒了出来,孩子们看到爆米花,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大人们也加快了搅动速度,一会功夫,香喷喷的爆米花出锅了。孩子们端着笸箩兴高采烈的到一边争抢那爆米花去了,大人们则顶着呛人的烟尘,一锅接着一锅继续炒着。
随着年关的临近,村子里条件稍好点的家庭开始陆续杀年猪了。条件差的家庭,只能等到谁家杀猪的时候,买上三五斤肉,留着过年的时候给孩子们解馋打牙祭。
在接下来的个把月时间里,村子都被浓浓的猪肉和杀猪菜的香气包裹着。每每闻到这样的气息,我和伙伴们就会狠狠的咽上一口口水,然后闭上眼睛回想着那久违的肉味!
于是,我们就每天扳着手指头,踩着凳子翻扯着墙上的日历,数着日子盼着新年快点到来。
再困难的家庭,在年前都会扯上几尺布,给孩子们做一身新衣服,新鞋。那是孩子们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穿上新衣服的我们,连走路都变得轻手轻脚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弄脏了被妈妈给脱了去!
小年前后,爸爸便会骑车去县城置办年货。我便会央求爸爸带上我。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爸爸终于同意带着我进城了。寒冷的冬天,爸爸骑上自行车,他把我放到自行车的大梁上,我就坐在他的前面,听着他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十多公里的骑行,爸爸会累的满头大汗,脸上、帽子上挂着白霜。我把后背贴在他温暖的胸膛里,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在寒冷的冬天温暖着我瘦小的身体。
直挺挺的冻鱼、黝黑的冻梨、红红的冻柿子、五颜六色的杂瓣糖、带壳的炒花生......,每样买的不多,但爸爸尽量让种类丰富些,过年了只要孩子们高兴就行。
再买上些熟石灰、几张年画和写对联用的大红纸、两包红蜡烛、几包100响的鞭炮,再给我买几本小人书,给妹妹买上一把五颜六色的绫子条......
自行车的后座上塞满了浓浓的年味。
粉刷一遍房子,然后贴上新买的年画,是家里年前的一项大工程。第二天一早,爸爸就把熟石灰用大缸泡上了,看着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石灰,我仿佛听到了新年的脚步声。
一天的时间,房子刷完了,屋子里飘着石灰的味道,涩涩的,略带着淡淡的清香。
晚上,妈妈会蒸上一锅大米饭,再用五花肉炖一锅白菜冻豆腐和海带。半年没有吃上白米饭的我和妹妹异常的兴奋,那洁白的大米粒每一个都泛着微黄的光泽,就像被一层油脂包裹着,隔着空气,那诱人的香气让我直咽口水!一口米饭,一口白菜五花肉,还有那浸润着汤汁的冻豆腐,那美味,真的让人永生难忘!
现在有时候想起那味道来,我便忍不住按着记忆里妈妈的做法炖上一锅,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个味道了,那甜美的味道真的永远成为了儿时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能够感觉到,那香甜的美味在寒冷的冬季带给我们的温暖!
墙上的石灰干了,我们便忙着把年画贴上去。满墙花花绿绿的年画,让屋子里瞬间有了浓浓的年味。
日思夜盼的新年终于到了。
兴奋得一夜没怎么睡觉的我和妹妹早早的就起来了。
爸爸忙着贴对联,妈妈用新买的绫子条,在妹妹的头发上系了两个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就忙着给供奉的先人做供品去了。我和妹妹嘴里含着糖,屋里屋外的跑着,我不时从兜里掏出一个鞭炮点燃,迅速扔到院子里,那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徐徐升起的青烟,在村子的上空回荡着。有时也会和小伙伴们比试一下谁的炮更响,或者把点燃的鞭炮扣在铁质的罐头盒子下面。一声闷响,那罐头盒子瞬间飞过树梢,我们用目光追随着,欢呼着,心也随着那声音飞了起来。孩子们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
如今,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丰富的物质和精神生活,让人们对生活本真的追求有了质的飞跃。而过年也成了人们不得不去应对的负担,越来越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如今的孩子们无法理解那个年代的困苦,也没有兴趣听我们絮絮叨叨的回忆过去。但那真的就是一代人温暖的记忆,虽时光久远,但历久弥香!虽略带清苦,但回味悠长......
那浓浓的年味,真的是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