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几年前了。有一回坐公交车，车开得慢，挤在下午高峰期。行得慢极了，车上的人目光空洞地垂下头打量车厢地面。行至人民医院站台，上来了两位老人，少有人注视。慢慢地在我对面坐下。我抬头探看，是对老夫妻。
时值清秋，天气未凉下来。一般这种时节最多也是加件薄长衫，我见老太太头上戴着起毛针织帽，穿着臃肿，看样子有好几件，全身被捂得严严实实，仿佛她的冬天先来一步。
水泄不通的路上，公车停停走走，老太太也总是比别人晃得要厉害。经这些折腾，老太太脸面苍白显出倦怠。她已是老身骨，没有硬朗的气力抵挡外在冲击。旁侧她先生在她倾向过道前立马扶停她，老太太面露尴尬，只好无奈地望着她先生，而老先生却笑笑，闭口不言。
我看到老先生手握着老太太的一只手，老太太的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身前。贴创口贴的手，骨瘦如柴，青筋突起延伸进衣服里。车厢里静下来，外面的喇叭声透过玻璃传了进来。
老先生转过脸，贴在老太太耳边小声说了些话，紧接着他端正好自己。我就那么看着老太太痛苦外分地慢慢侧下身子，将头靠在自己先生的腿上。老先生见她躺妥了后，就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也给她掖了掖衣角，就继续像将士那样笔直地挺着腰。直到我到站下车，他们都没有动过。
站在门前，回过头来看他们最后一眼。清秋的黄昏，放出又轻又薄的光，把他们完完全全笼罩在里面，恰似一幅油画。顾城有诗：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也许爱情走进婚姻的围城终难逃宿命般变成世俗亲情，但也希望所有的婚姻一直都有爱情的阴影。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你深知，千军万马，四海潮生，总有一个人为你抵挡一切，是爱情的魂灵，也是亲情的筋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