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专心画画,每天只吃很少的东西,也不怎么睡觉。地面上铺满了画纸,全部都是失败的废画。我爸的画风格浓烈,每一笔都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阳刚之气。经过三天的临摹,我已经大概掌握了他的风格,虽然脑子里的画面已经成型,可是只要一下笔,就总会有些地方变形。
我再次把画纸揉成一团,扔向已经塞满的垃圾桶。我用力揪扯了一下头发,鼻血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小倩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旁,此时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画笔,将卫生纸塞进我的鼻孔里。
“不要再画了,再画下去你的身体就垮了!”小倩双手掐着腰骂我。
“小倩,这是我的梦想,我必须要完成它。”我想起身去讨,却发现双腿早已麻木的站不起来。
“为什么做人一定要有梦想,那些没有梦想的人不也活的好好的嘛。”
“有梦想的人是在活着,而没有梦想的人只是在生存。”我再次试图起身,但还是失败了。
小倩若有所思了一下,然后转身搬了张椅子,坐在我身边。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熬下去。虽然现在的我还没有什么梦想,但是我可以把你的梦想当成是我自己的梦想。我来帮你画。”小倩说着,将左手食指压在了我右耳的太阳穴上。
“小倩,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感觉到小倩的手指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好像有几百根绒毛一样的细针刺进了我的皮肤里。
“从现在开始,你负责在头脑里画,我负责在纸上画,这样你就能减少99%的负担了。”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在头脑里把画面想象出来,你就能照着画在纸上?”
“没错,你变聪明了。”小倩略带惊讶地说。
如果换做是别人说这话,我一定会当她是神经病。可这话是小倩说的,小倩说什么我都相信。
我闭起眼睛,全身放松,只在头脑里将一幅幅画面构想出来。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火把忽明忽暗,在冷冽的北风中噼啪作响。一座老庙被当作了土匪窝,此时灯火通明,几十个山贼正喝酒吃肉,不时爆发出癫狂的笑声。老君神像下,一个妙龄女子被捆了手脚坐在地上,眼中写满了不安。
庙门外,两个站岗的山贼一边轻声咒骂,一边轮换着跺脚,嘴里喷出白朦朦的呵气。无声无息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刀光一闪便轻取两颗人头。庙门猛地被撞开,狂风夹着雪片冲进庙内,将全部灯火尽数熄灭。反应快的山贼拔出了刀,而反应慢的,刚握住刀柄就被砍断了手。刀客的刀法狠毒至极,每一刀都让敌人在最大的痛苦中死去。连绵的惨叫声顿时让小庙变成了地狱,喷薄的鲜血渐渐将地面染的一片殷红。
刀影停止之后,原本拥挤的小庙里便仅剩三人。匪首从身后勒住少女的脖子,刀尖抵着她的喉咙,威胁刀客说,“放下刀,不然我杀了她!”刀客露出鹰一样的双眼,冷冷地说,“我最恨人威胁我。”话音刚落,刀客毫不犹豫地出刀,切瓜一样划过匪首的眉头。匪首眉毛以上的脑袋像瓜皮一样飞了出去,直愣愣地栽到地上。刀客斩断少女身上的绳索,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温柔地说:“红豆别怕,有我在。”
庙门外,狂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唯独白雪伴着月光缓缓落下。
这是我爸原作里的一场戏,也是我反复练习的一段。我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拿起小倩已经画好的十几张画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我的天!居然连每一片雪花的形状都分毫不差!
“小倩,你真是太神奇了!这下我终于可以开始新的创作了!”我搂住小倩的脖子,兴奋地大叫。
“没错,我的大画家,只是你现在必须要睡觉了!”
小倩再次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便两眼一黑昏睡过去。
在梦里,我回到了那个血雨腥风的离奇江湖,续写刀客与明儿的故事。
隐居于市井的刀客不再用刀,不再杀人,从此与明儿相依为命,靠着出卖力气将明儿养大。长大后的明儿虽然不会武功,却凭借着矫捷的身手,绝顶的聪明,成为了一个亦正亦邪的寻宝猎人。二十四岁时,明儿只身潜入皇城的金库中,凭借高超的开锁神技,打开了传说中无人能解的子午鸳鸯锁。面对满地宫的金银财宝,明儿分文未取,只拿了一张皇帝亲笔写的封条便离开了皇宫。明儿自此一战成名,成为了江湖上响当当的寻宝猎人。
醒来后的我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充沛,立即马不停蹄地开始编写脚本。当一段场景编排好之后,再由小倩协助我,将脑海中的画面在纸上呈现出来。之后的日子里,除了吃饭和睡觉,我与小倩几乎整日呆在房间里,马不停蹄地进行绘画工作。
一个星期之后,当我把第一幕的画稿放在我爸面前的时候,他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一遍又一遍仔细地观察每一格画面,呼吸急促,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看完之后,他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陷入久久的回味。
“这真是你画的?”许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是我跟小倩合作一起画的。”我说。
“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我自己画出来的一样,没想到你小子居然长进了这么多!”
听见我爸这么说,我跟小倩高兴的简直快要跳了起来。我爸几乎从未夸奖过我,能够得到他的认可,我比获了大奖还要更加高兴。
“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他突然脸色一沉,严肃地说:“你的分镜头问题不大,但是动作的流畅度还是不够。让我来教你几招。”说完,他熄灭烟头,从小倩手中接过铅笔,在空白的画纸上快速白描,几笔便将人物的身型勾勒出来。同样的一场戏,他笔下的人物似乎是活起来了一样,每一个动作都犹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我不由得连连称赞,用双手竖起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爸放下笔,得意地笑笑。那一刻,我觉得他浑身散发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