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21、陷死境同苦凝怨嗔 困危地相依生真情

《潇剑游侠》21、陷死境同苦凝怨嗔 困危地相依生真情

陈少华 著

风清见他老实了,方才松一口气,撕块布将伤口包好。好在只是皮外之伤,并不严重。将这山洞打量一遍,只见这里阴暗潮湿,黑不溜湫,不由大皱眉头。这时听得洞口轰隆巨响,更是叫苦,道:“完了,洞口莫不是让黑熊给堵死了。”肖羽却松了口气,笑道:“幸好给堵上了,黑熊不能进来,我们才算逃得这条性命。”

风清冷笑道:“若是你出不去,活活饿死在这,还不如让黑熊吃了呢。”肖羽一怔,道:“不会这么惨吧?”两人小心冀冀回到洞口,一瞧之下,叫苦不迭。洞口已被几块千钧巨石严严实实地堵死,一点缝隙也无,只除了角缝里还能透一丝月光空气进来,哪里还出得去?两人死劲在巨石上一推,却是纹风不动,哪里推得分毫?

两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再向洞深处行去,行了一时,到了洞尽头,哪有出路出去?不由泄气。垂头丧气地坐下。风清沮丧之极,道:“这下好了,被困在这洞里,又没带粮食,不出几天,定然饿死。”肖羽道:“是呀,这却是无法。”风清踹了他一脚,恨声道:“你哪里不好躲?非躲进这个死洞?”

肖羽无奈摊开手道:“小兄弟,天地良心,我也不知道这是个死洞呀。”风清从小到大娇声惯养,下人们无论对错,都得向她认错求饶,以至小姐脾气甚大,怒道:“你不知道就没错么?气死我了。”

肖羽不去理她,忽然一笑。风清怒道:“都快要死了,你笑什么?”肖羽笑道:“我笑这熊瞎子报复心真是强。它将我们困死在里头,照样吃不到我们。岂不笨死?”

风清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比那黑熊笨得多。人都在这份上了,还有心思笑。”肖羽道:“好,我不笑就是。那我哭。”他果真张嘴就哭,只是干嚎,没见眼泪。风清忍笑道:“你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没见过象你这样的。”

她叹了口气,情知他也是为了救她。若是他单独逃走,没准那黑熊就追之不上。见他竟是将生死与否并不太放在心上,照样有说有笑,潇洒自如,注意地瞧了他一眼,见他眉眼间倒也有几分英气,心中不由一动,出了一会神,正巧肖羽转眼向她瞧来。

她俏脸一红,忙转过脸去,甚为羞恼,寻思:“这小子见我在瞧他,必定会笑我。”乃先下手为强,气道:“你干吗要瞧我?”肖羽奇道:“这就怪了。这里就咱两个人,我不去瞧你,还瞧这黑石头?你至少生得好看,比黑石头强多了。”

风清芳心暗喜,面上则冷冰冰地道:“以后不准你瞎瞧,更不许无故碰我,知道么?”肖羽无奈道:“你这人怪怪的。哪那么多规矩?我最讨厌别人给我立规矩。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好汉,自然要豪爽一点。”

风清忍不住道:“我本来就不是好汉呀。”微微一笑,也不再说,寻了块干净枯躁的地方仰面躺了。瞧着黑乎乎的洞顶怔怔出神。忽然想起父亲母亲,自已偷跑出来,他们必定急坏了,可她却被困于此处,再也出不去,从此便腐烂了,枯萎了。爹爹从此见不到心爱的女儿,必定伤心死。她悔恨自已鲁莽,给家人带去伤害,鼻子一酸,忍不住大哭起来。

肖羽也不去劝。待得她得大半时,才上前安慰道:“小兄弟,老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想开点。人终有一死,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便是今日不死,几十年之后不还得入土为安?”

风清哭道:“我是担心我爹。他必定会难过死的。”肖羽绞尽脑汁,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话,随口劝解道:“你爹不也迟早要死的?你又何必太过.......”

话未说完,风清怒道:“你敢诅咒我爹?”起身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肖羽只得自认倒霉,捂着脸嘀咕道:“我是笨,原不该这么说。”风清低头又哭。哭得嗓干声噎泪尽力竭。肖羽心中甚是不忍,但知自已口舌笨拙,难免又要挨揍,只得任她哭。寻思:“这小兄弟好不爽利。不过一死而已,何必难过成这样?”转念一想,原来自已之所以如此洒脱,乃因父母双亡无牵无挂之故。这个小兄弟担心爹爹,自然放心不下,难免痛苦。不由满心怜悯。风清哭得累了,也渐渐止了哭声。见肖羽身处死境却并不慌张,泰然自若,正在打盹,脑袋如鸡啄米一般直点头,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好奇,伸手捅了他一下,道:“小子,你怎的不怕?有什么秘法?”

肖羽笑一笑,道:“怕?刚开始也怕。看见大黑熊扑过来不是也赶紧跑吗?可是事已至此,无可使力之处,怕又无用,便懒得去怕了。再说,我这条命也不甚值钱,父母死了,又没有姐妹,这世上并无可牵挂之人,出去讨饭还被狗咬,如此一条贱命,早几年死跟晚几年死也无甚关系。哈哈,再说,有小兄弟为伴,这黄泉路上也不甚寂寞,何怕之有?”

风清听他将自已说得如此不堪,不禁生了怜悯之心,柔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可怜。你......别难过。有我呢。”她母性之爱大起,伸出葱管似的手指握住肖羽的手。肖羽笑道:“小兄弟,你的手真小,柔柔软软的,真不象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也难怪,你本来就长得柔柔弱弱的。”

风清红了脸掩饰道:“我可能是饭量太小,所以长成这样。”忽想就自亮出女儿家的身份,也无不可。但转念一想,倒觉让他叫自已“小兄弟”,甚是有趣,便不提此事。道:“你叫什么名字?”肖羽道:“我叫肖羽。你呢?”“我叫风清。”

再聊一会,不知不觉间,两人都觉困意上来,渐渐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亮了。洞中虽然昏暗,却也能看清大致物事。风清将这个山洞仔仔细细地检视一遍,这个洞甚是宽阔,长有数十米。洞顶时常会向下滴泉水。故地上甚是潮湿。洞向前十米仿佛已到了尽头,风清不死心,在壁上四处搜寻,却什么也没找到。那洞壁甚是坚硬,显是花岗岩之类的坚硬岩石作成。她摸索半日,不见动静,只得罢了。见肖羽仍是地上躺着,大是生气,踢了他一脚,道:“你怎么还在这挺尸?就一门心思在这里等死吗?”

肖羽道:“你比我要聪明得多。你都弄不出来,我有自知之明,自然更是勉为其难。耗那功夫干吗?”风清气道:“碰上你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朝地上啐了一口,远远地离肖羽坐了,决定再不理他。

肖羽甚是愧疚,寻思:“若是我一人也还罢了,死不死也没甚大不了。但这小兄弟如此求生,我若不帮他尽力,太说不过去。”当下一个鲤鱼打挺,便要起身。忽然肚子咕地一响,只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便去腰间去找东西吃,果寻了几块糕饼。须知他素来家贫,早知存点粮食以备急需。自行走江湖乞讨为生以来,身上更是不敢一日少了存粮,否则势必挨饿。正要吃,想起风清来,便停了嘴,道:“小兄弟,你吃东西吧。”

风清理也不理,嘟着小嘴在生气。肖羽上前将两块糕点递给她,道:“吃点吧。你想必也饿了。”

风清冷冷道:“你自个吃。我不饿。别在这假惺惺作好人。”肖羽吃了一个瘪,甚是没趣,道:“你却是不识好人。我怎的是假惺惺作好人?也罢,你不吃,我也不来讨人厌。”他大口吃了一块饼。拍拍肚子,道声:“饱也。哈哈。”转身便走。却听得风清的肚子也在咕咕叫起来。他笑嘻嘻地瞧着风清。风清面红耳赤,怒道:“你瞧什么?”肖羽忙道:“没什么。”他将一块饼子放于地上,径自去了。风清暗骂:“臭小子,才不要吃你的烂饼。”正想一脚将那块饼踢得远远的。但肚子里着实饿了起来,便没舍得下脚。她身上带的银钱倒是不少,却从不带干粮。以为只凭银子便可买到东西吃。但此处银子便如废铁一般,毫无用处。这块饼却不必不可少的止饿之物。终究忍不住,趁肖羽不注意,将那块饼拾起来咽了下去。却觉这饼其实香得很,好吃之极。她平日里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只当是小菜,对这种粗粮糕点是看都不看的,没想到吃起来味道真是不错。

肖羽在山洞内捣弄一番,敲敲四周,传来的皆是实音,并未发现什么机关,这原本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那小兄弟看来比他聪明百倍,仍是一筹莫展,他更是无法进展了。他一直就觉得自已笨,自怨自艾一番,只得复又躺下。


次日肖羽又分了几块饼给风清。风清饿得厉害,也不再客气,拿了便吃。肖羽甚是欢喜。他讨饭时若是见到有饿得走不动的乞丐,每回都会将自已的饭食一口口喂给那乞丐吃。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家能相逢,能聚在一处共患难,即是有缘,自应相互襄助,共济危难,同舟共济。看看饼剩下的不多了,两人议定一天吃一块,每次他都吃得甚少,将多的一份给风清。风清寻思:“你装好人装高义,我瞧你能装到几时?”便不拒绝,每天吃得饱饱的,肖羽毕竟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小伙子,每天吃那么一点,早就饿得头昏眼花。他想小兄弟必定跟他一样的挨饿,岂不难受?自已毕竟从小饿惯了,讨饭时三天不吃也死不了。是以他每天都是如此,并无怨言。

风清见他饿得面黄肌瘦,脸带菜色,有气无力,不由担起心来,寻思:“他看来真的是个好人。我且再试他一试。”道:“肖兄弟,你反正也快活不长了。不如就把你手里那几块饼都给我算了。你便早些死了,也少些痛苦。”

肖羽勉力笑笑,说话都没了力气,道:“我正有此意,只怕小兄弟不肯答应。那几块饼便全数给你。你也可多活几天.......”一个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风清心中感动,滴下泪来,心道:“没想到他真的如此舍已为我。他对我这么好,我只恨不能活下来报他了。”再不迟疑,将一块饼掰作几块,用泉水浸了,一口口喂入他的口中。瞧着他面黄寡瘦毫无血色的脸,越想越感动,越发难过,禁不住失声痛哭。泪珠滴在肖羽的脸上。肖羽苏醒过来,见风清正在抽泣,安慰道:“小兄弟,你莫哭,也许,这几天会有人来救你。”风清流泪道:“这些饼原本都是你的。你如果不分给我,自已也可多活些日子。你为何对我这么好?”肖羽道:“小兄弟,你真是有趣,问这么多为什么干吗?我觉得咱俩能困在一处,也算是有缘,我岂能不尽力尽心地帮你?再说,我也挺觉得你跟我投机,不忍见你挨饿,我的便是你的,这岂非再正常不过?”风清泪如泉涌,泣道:“只恨我们都得死在这洞内。再无法报答你。”肖羽笑道:“这却不必。不过到了阴间,你再请我吃顿酒肉,大致可以补得过了。我其实甚是喜欢喝酒。只是一直无钱买,尽不得兴,甚是遗憾。”风清破涕为笑,道:“好,那我便去阴世为你准备最好的酒,让你好生喝上一醉。”肖羽喜道:“那是最好不过。”

以后数天,两人分食那几张饼,风清坚持只吃小块,肖羽哪里肯依。风清便只吃分到手的一半,将剩下的留下,等最后再给肖羽吃。几张饼很快便吃完了,两人便开始挨饿,眼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肖羽在洞内左寻右查,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东西。偶然翻开一块石头,却露出一个小地洞。他对着地洞沉思。瞧来这地洞甚是特别,象是一个狗洞般,里面只怕藏得有物事。要知生活所迫,他流浪讨饭时,树上掏鸟窝、洞里捉野狗的事作得不少,甚有经验。不由甚是喜悦,道:“小兄弟,你且过来。这里只怕藏有什么野物。若是将之引出来,或许我们就有东西吃了。”

风清上前一看,眼睛一亮,道:“果然。”肖羽道:“只是却怎生将那野物引出来呢?却是作难。”风清微一思索,笑道:“我有办法。”从怀里掏出几块小饼,道:“我原本留着它明日再同你吃最后一顿,没想到现在有了用场。”肖羽喜道:“原来你还能剩下这些饼?你这几天一定饿的紧,真是苦了你了。”风清微微一笑,拿了饼置于洞口边。

那饼乃是掺用葱丝烤就的面饼,有一股葱香味,所以过了一时,果然有一些蚂蚁爬过来要吃,都被肖羽赶跑。两眼紧紧地盯着洞里,侧耳倾听动静。忽然,只听得洞内一阵悉悉碎碎地声音。一个野物探出脑袋来,却是一只小野獐。它看见有饼吃,自是大喜,顾不得危险,上前便咬。说时迟,那时快,肖羽一把将洞口堵住。小獐子受惊,四处乱窜。肖羽和风清都是欢喜。肖羽拿了石头将洞口堵上,笑道:“哈哈,这下你成了翁中之獐了。瞧你还窜到哪里去?”

小野獐跑了一会,如百米冲刺般速度极快,却苦于寻不到出路。它绝望中跑到了洞顶之上。睁着惊恐的目光瞧着肖羽。肖羽却够不着洞顶,只得停了追击。

风清叹道:“小野獐挺可怜的。我其实也不舍得杀了它。饶了它吧。反正杀了它也就多活几天,迟早是要死的。”肖羽却摇头道:“蝼蚁尚且求生。何况我们两个大活人?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你一饿,肚皮就咕咕直叫,闹得我心烦之极。你若是能让肚皮不再叫,我便饶了这獐子。”风清无奈一笑。

野獐子被催赶不过,在洞顶上挪动,忽然间,洞壁震了震,仿佛什么机关被打开了。两人都是吃了一惊。风清紧紧地盯着獐子行过之处,这时肖羽将獐子赶上,一把抓住,将獐子杀了,便要风清去饮那热血。风清却盯着洞顶出神,恍若未闻。适才那一声震动,很可能就是獐子踏中了机关,而引发的震动。细瞧之下,发现獐子经过之处有一个小突起,可能便是机关所在。她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又困又乏。便凑到獐子身了饮了口热血,登时精神一震。将此猜想一说,肖羽喜道:“果真如此,那真是双喜临门。”便要上前弄那机关。却苦够不着。风清笑道:“你着什么急?且先吃点肉,有了力气,再作不迟。”

肖羽一想不错。取了火熠子,用木柴生了一堆火,将獐肉烤得熟了,撕了一大块香喷喷的肉递给风清,自已也撕了一块大吃起来。两人吃得津津有味,风清真觉此生从未吃过如此美味,暗暗诧异,寻思:“从前日日珍馐佳肴,美馔玉食,却从未觉得有何好吃。如何一个獐子却如此鲜美?看来在此十几日,那口味都有了大变。”

一时吃饱,肖羽便拿了一根树枝去拨那机关。却没有动静。风清便让他蹲了,她爬上他肩头站起,刚好够上了机关。她用手一拧之下,忽听轰隆隆一声响,一侧洞壁便开了一个石门。

两人大喜过望,走将进去,只见豁然开朗,里面是一个甚大甚阔的石室,当真是别有洞天。洞中甚多古怪的钟石岩乳,形状千奇百怪。从高高的洞顶垂下许多岩乳石笋,如同利剑般直刺而下。一个水池子积聚于石室中央。洞内有许多花岗岩、大理石的巨石,齐齐整整地码着。风清并无心观看洞府中的情景,而是面带焦急之色,四处寻找出路。她一眼望去,便见这石室竟是密封的,并无其他出口,心里便凉了半截。待得将四周查探一番后,果然没有找到可以出去的暗门。她叹口气,微微苦笑,对肖羽道:“原来这个水石洞府并无出口,我们进来的那个洞便是唯一出入口。可惜那个出口已然让巨石给封死了。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肖羽也觉沮丧,但那只是一会儿的事。微一沉吟,道:“别难过,我们再找点其他的猎物,熬过这几天,总能想得到办法的。”风清叹道:“听天由命吧。我也想开了。能跟你死在一块,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肖羽笑道:“果然如此。死其实也没甚可怕。你想通了就好。”

风清道:“我明白了,这个洞府必定是一个人建来作什么极隐秘事情的。他先挖出一条地道通进来,在洞侧安一个毫不起眼的石门,别人要想找得到这个洞府,当真是比登天还难。我们且瞧瞧这里面有什么古怪。”肖羽点头道:“对,那人将此处建在如此神秘难寻之处,必有不可告人之事。”

当下两人在里面找起来。不一刻,只听得风清嘶声惊叫,肖羽大吃一惊,几步抢上,只见她指着一个地洞,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忽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肖羽忙一把扶了,一看之下,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那种可怖可怕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只见洞府中间有一个宽五丈长五丈的洞穴,深有数丈,里面黑乎乎的,若非仔细看,难以瞧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定睛一看时,里面竟然全是一些骨架骷髅,满满地堆了数丈之高。人的头盖骨被分类地在一角上堆着,十个一层,直堆了几十层。穴内仍有一些衣物首饰尚未腐坏,有男人的长衫长剑,女人的衣裙耳环发簪项链等,在尸骨上挂着,显得分外的惊心可怖。隐隐洞穴内有不少的蠕虫在爬动。有蛆虫,蜈蚣,蚓蚯,蝎子等。

肖羽饶是胆子甚大,也惊得立脚不住,差点一头栽下洞穴去。忍不住狂呕起来,将方才吃进去的肉全数吐出,只差没将肠子呕出来。再也支撑不住,忍不住大叫一声,抱着风清向洞府深处退去,拣了一块干净地方,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觉胸闷异常,恶心的感觉一时间充斥心肺,难受之极。休息一会,去摇风清,叫道:“小兄弟,小兄弟,你怎么样?”见她不答,他找了个石杯在山泉下接了一杯水,倒在她脸上。风清这才嘤咛一声,醒了过来。脸上立时露出极其恐怖的神色,望着那个洞穴,如见鬼魅,不停地向后挣扎。肖羽安慰道:“小兄弟,别怕。那些人都死了。不用怕。”

风清连日来在死亡线上挣扎,突然见到了生的希望,而希望又迅速地破灭,如此几番跌宕,情绪起伏翻滚,大喜大悲,她小小年纪,如何经受得住?此番又饱受惊吓,那精神已经接近崩溃,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肖羽叹了口气,滴下泪来,心道:“小兄弟胆子甚小,这里又是如此恐怖的绝境,他如何禁受得住?唉。”心里难过,打了一个旽,醒来时,只见风清的脸色发红,嘴唇发抖,在喃喃地道:“水,我要水。”肖羽忙将水端至她的嘴边,喂了她吃了。见她面色不对,伸手一摸,竟是发着高烧。他不由慌了,要说发烧对他而言倒算不了什么,他什么苦没吃过?再高的烧也要不了命去。人贱命大嘛。可是小兄弟瞧来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只怕禁不住。

他急得直跺脚,从身上撕了一块布浸了水敷在她脑门上,想着去将那只烤獐子拿来撕给她吃。风清伸手抓住他,轻声道:“不要走,我害怕。好好陪着我。”肖羽喜道:“你醒了。我去将獐子肉弄来你吃点,身体就能好得快些。”风清摇头道:“我不饿。我只是要你伴着我。”肖羽寻思:“小兄弟到底是胆子小。我便陪着他便是。”笑道:“你放心,我不走,就在你身边。”风清脸色一会儿惨白,露出恐惧的福情,不会儿通红,显是高烧高旺之故,口里不停说着胡话。肖羽无计可施,只恨不能代她生病。风清的手死死抓着他,不让他离开半步。他轻轻地拍着风清的手,叹道:“小兄弟,真是苦了你。”

肖羽困意来了,胡乱趴在风清旁边睡了一觉,醒来时风清一双美目满是笑意,正瞧着他。肖羽喜道:“小兄弟,你身体好了么?还难受吗?”风清笑道:“我好得差不多了。你睡觉的样子真好玩,不停地咬牙切齿,好象跟谁有仇似的。”肖羽不好意思地笑了,道:“这是从小落下的怪毛病,磨牙。没办法。”风清道:“肚里有蛔虫吧。该找个医生瞧瞧。你平日吃东西肯定不讲卫生。”肖羽尬尴地道:“那倒是,讨饭呀,找到什么就吃什么,还顾得上卫生?不饿死就不错了。”

风清笑盈盈地道:“讨饭好玩吗?以后你不如带我去讨饭,我也想去见识见识。”立时想起困死在此处,再也不可能有以后了,心中一沉,笑容僵硬起来,泪水便溢满眼眶,眩然欲滴。

肖羽见她难过,忙道:“阴间听说也可以讨饭。不如到阴间我再带你去。”风清一想不错,抑了悲伤,拭泪道:“只是阴间听说有十八层地狱,里面可怕得很。到时候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你。”肖羽笑道:“找得到的,不就是十八层吗?你一层一层找,张口嗓门叫,还怕找不到?”

风清破涕为笑,道:“如此甚好。你到时候可不许不理我。”肖羽见她高兴了,想起讨饭的苦处,道:“其实讨饭可不好玩。人不是到了不得已,是不会去讨饭的。”

风清宛如梦呓般幽幽地道:“我不管。我觉得,哪怕是跟你去讨饭,也一定有趣得很。我也心甘情愿。”她此话大有深意,情意绵绵,美目中秋水流连,眼波婉转,深深地瞧着肖羽。

肖羽却只当她是小兄弟,却哪里注意到这些?摇头道:“不好玩得很。我的脚后跟都让恶狗咬烂了。还好我跑得快,要不连小命都保不住。”风清甚是吃惊,急道:“你的脚现在好了吗?”肖羽笑道:“放心吧。我人贱命硬,狗也咬不烂,咬了便好,哪象你这般弱?”风清这才放心,正色道:“那以后我便帮你去打恶狗。再不让你被狗咬。”她说得甚是认真,肖羽颇是感动,道:“那敢情好。”风清满是遗憾,幽幽叹道:“只是我们再出不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颇觉欢乐。将那些烦恼不快一时间都抛在脑后。正说间,风清肚子咕地一响,已然饿了。肖羽的肚子也响应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风清心道:“我和他真是心意相通,连肚子也都知道。”俏脸不禁羞红,痴痴出神,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感觉从心底里飘起,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肖羽将獐子肉取来,两人都吃了些,风清不肯多吃,道:“节省点。阴间就算能找到你,也得花些时间。我们在阳间多活几日,彼此都记得熟了,免得你到时把我忘了。”肖羽笑道:“那倒是。不过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到了阴间,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小兄弟你。”

风清轻声道:“找我干什么?”肖羽道:“找你喝酒。阳世我想喝却没钱喝。只好到了阴世再喝了。”风清暗暗心酸,寻思:“想不到他生活如此困苦。上苍何其不公。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今日方知此言不虚。”道:“除了喝酒,你还找我作什么?”肖羽道:“再找你......聊天。跟你说话挺带劲的。”风清一笑,出了一会神。在这个濒死的绝境,谈起阴间,真是一个大安慰。

风清将洞府细细打量了一遍,叹道:“这里果然是个绝密之所在。里头不知藏着什么可怕的大阴谋?”肖羽道:“你瞧这里会是什么路道?”风清道:“这里面必怕是一个秘密杀人之地。这里的主人将人捕来全数残杀。我瞧见那些髅骷,个个或者牙关紧咬,或者呲牙裂嘴,个个面目狰狞,形容可怖。显然都是被残酷折磨过,死得惨不堪言。真是可怕。”忍不住浑身微微发抖,牙关打战。

肖羽却未曾注意于此,当下大起胆子,走到洞穴边,向里一望,果然如此。那些骷髅的神态真是要多可怖便有多可怖。他打了个冷战,一数之下,里面不下三百具尸体。是谁如此恶毒?为何要置这些人于死地?究竟有何图谋?这些死者又倒底是谁?这些疑问一时在脑子里盘旋,乱成一团糟,琢磨不出头绪。这间洞府内竟藏有如此可怕的罪恶,可惜他不能出去。否则必定设法捉拿真凶,为死者报仇。

风清忽然道:“这附近所见皆是诡异之极的事。那村庄接连便死了近百口。这里又发现了几百具尸骨。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关联?还是只是巧合呢?”隐隐觉得这里头事情大不寻常,这惊天的大罪恶中必定藏有一个惊人的大秘密。

她在洞府内寻了一会,拾起一个铁牌,见上面刻着一个骷髅,两根白骨,心中一动,将兜里的一块铁牌拿出来一看,果然一模一样。兜里这块铁牌她在靠山村外面拾得。莫非这两件事间真有什么联系?一时间沉吟不语,苦思难决。

肖羽知道风清并不想死在这,他自然不能看着小兄弟痛苦地在此等死。就拿了根木棍到处乱按,指望天可怜见,碰上一个半个机关,开个出口来。在四周洞壁上敲了半天,只听得铮铮的脆响,这里竟然都是些坚硬的岩石。一无所获。风清瞧他忙得满头是汗,一脸的沮丧,兀自不死心地左踢右碰。忍不住苦笑道:“歇歇吧。我们看来是非得困死在这里不可的。我受你启发,也只得看开了。”肖羽喜道:“果真看开了,那却是好。生亦何欢?死又何苦?我倒是不放在心上。实在是要死,那便死好了。想不到你也彻悟了。”

风清怔怔出神。她何尝想死?才十六岁呀,花季的年龄,还没有怎么尝过人生的滋味,没有经历过爱的欢乐,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就这么离去,怎能甘心?但事实是如此残酷,她亦能如何?虽然传说中有地狱天堂,给了她一些安慰,但她毕竟未能确定。若是没有,从此无知无觉,那却如何?

那只獐子肉吃得几日,再省着也吃完了。不两天,两人便饿得浑身乏力,头晕眼花。风清知道大限将至,道:“我们便去那阴间为伴了,是吗?”肖羽勉强作出一个笑容,道:“是的,我已经看见牛头马面来拿我了,呵呵。”他虚弱已极,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獐子肉他大半都强推给给风清吃了,自已自然早已饿得支撑不住。风清泪光闪闪,道:“你不要急,我就在后面来了。到了阴间,我就去找你。”肖羽笑道:“好呀,我等着你,小兄弟,此生认识了你,也不算枉了。哈哈。”风清递给他一块肉,低声道:“我还给你留了一块,你当个饱死鬼吧。饿着死在阴间也要遭苦刑的。”肖羽摇头含含糊糊地道:“你吃吧。我身体好,多受点刑也撑得住。”可风清将那块肉硬塞入他嘴里。他只得吃了,微微有了些气力。

风清使了最后一点力气,抓住肖羽的手。她已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觉浑身飘飘荡荡,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死亡正在前方召唤。肖羽轻轻抚摸着她的苍白几近透明的小手,喃喃道:“小兄弟,一路走好。”

正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响声从洞壁上传来。两人都是一动不动,宛如未闻。过得一刻,隐隐传来打斗呼喝之声,又是一记闷响,那坚硬的洞壁竟然颤动了一下。这下两人都被惊醒了过来。肖羽摇着风清的手,喜道:“小兄弟,有人来救我们了。”风清吃力地睁开眼睛,轻声道:“我们这是在阴曹地府吗?那是什么声音?”肖羽笑容满面,道:“我们还没死呢。那声音必定是来救我们的人挖洞发出的。”

风清脸上映出光辉,一时间明艳照人。侧耳倾听,隐约外面是几人在剧斗中,那一声声闷响便是掌拍在壁上时传来的声音。那洞壁如此坚硬,那掌能将洞壁拍得直震,可见其武功之强之厉,令人惊叹。一声脆响传来,那洞壁竟然现出裂纹,几个石块裂将下来,露出几个极细的小孔。在掌风激荡中,那裂纹越来越清淅,越来越大。

两人都是大喜过望。登时来了力气。肖羽拉了风清的手,凑上小孔向里一看时,果然只见人影跃纵如飞,掌影飘忽翻滚,场中沙石飞扬,两个汉子正在剧斗。一个汉子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瘦,面皮腊黄,双颧高耸,身穿着褐色布团里长褂。另一个汉子四十多岁,五短身材,白净面皮,剑眉大眼,身穿着浅紫夹棉狐皮短衫。两人你来我往,翻翻滚滚地狠斗,一时间场中风雷之声大作,忽合忽分,上飞下扫,端的是迅疾无伦,让人眼花瞭乱,难以呼吸。风清只觉从小孔中射来的劲气竟是如灼如割,无法抵挡。只得后退一步,远远瞧着。场外还站了几个汉子,个个一身劲装,精气勃勃,面目肃然紧张,浑身运着真气,袍袖鼓荡,全神戒备。显是知道这一战非同小可,不可不全力对付。只不过他们是帮着场中哪一方?


下回分解

nu�]2�O%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6,240评论 6 498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2,328评论 3 392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62,182评论 0 353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8,121评论 1 292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7,135评论 6 388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1,093评论 1 295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40,013评论 3 417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8,854评论 0 273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5,295评论 1 310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7,513评论 2 332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9,678评论 1 348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5,398评论 5 343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0,989评论 3 325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636评论 0 22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801评论 1 268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7,657评论 2 368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4,558评论 2 352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