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那天,想起一首诗的名字
那时,我们还很年轻,
我们在地面,擦拭着我们的倒影。
我们曾向着白日
和深夜的天空都深情地
打过一口明亮的井。
后来,恐惧统治了一切。
宛如雨水,填满了世上
所有的蚁穴。
你把笑声,秘密地沉入
日与夜交替的某一口井中。
也把自己心里的火,交给人间的风,
学习用紧闭的耳朵去听
那些傲慢金属的笑声,
用谦卑的嘴,去唱一阵阵
刺骨的哭声。
或在阳光下,不耐烦的等日落,
或在红灯亮起时,按住心跳,
等着——从这条十年前脚步温柔
擦拭的路上飞过。
或是等着一场舞会或误会
开始的焰火,为苍蝇倒上一杯红酒,
帮蚊子系好一条口布,
叫出那天所有正在游行的花的名字,
扮成一名狐狸学的专家。
或是,等着一桩婚礼或葬礼
杀青的最后举杯,
默默卖掉心里所有的钢,
习惯在身上,永远都带着一把枪,
日夜准备着歌颂一切,
漆黑着世界。
偶尔,也会抬头
看向天上,
想起一首诗的名字。
你还是能看见,在彩虹的七寸上
一口淡淡的井:在万物之上,
轻轻摇晃。
后记:
三年前,在故乡,同一个儿时的朋友聊天。那天,我们喝了点儿酒,他没喝多少酒,但是话很稠。他没喝醉时,已说了很多的话,喝醉后又说了很多,他说我儿子和人打架了,他今年15岁了,他老是觉得我不打他,是因为我打不过他,我要是真想打,我打不死他,可是我没办法。我知道,他不是想让我帮他打儿子,就只好听他说——他如何一次次掐灭他的火。那天,他没有哭,但我知道成年人的泪水是酒做的。所以,我知道那天,我是在和一条悲伤的彩虹喝酒,我们坐在一万斤湿润的炸药旁边。
三年后,某天,收到了这个和我在同一个世界的遥远的朋友的一条微信。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吃了吗?这句话,和三年前那个在路边把啤酒洒在胸口的男人,似乎判若两人,但我听见了另一种破碎的声音。于是,就拧开了几罐啤酒,写了一首诗,向天空深处,遥以为祝。诗写完了,名字都没拟,倒头就睡了。第二天,醒来后,看了一遍,觉得不像是自己写的,就忍不住想改,可是改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没意思了。就把这些改动处,一一擦掉,重新又恢复了原貌。标题还是要拟,但是因为它昨天没有名字,今天我觉得它只是一首没有名字的诗,只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朋友,想起的一首诗。
2024.11.13,余鹦鹉,于廊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