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那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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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冬天,夜就长得无边无际。如果在夏天,五点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不用拉开窗 帘,你也能感受到阳光欢畅的热情,但是在冬天,五点还在黑暗的怀抱里,要靠一盏灯的力量才能撑开可以活动的空间。

所以在冬天喊孩子起床就格外的困难,一遍遍地喊,明明已经应声了,睁开眼睛了,坐起来了,你以为可以放心离开了吧,结果你在客厅忙乎半天,回卧室一看,一切还和你离开时候一样,袜子只穿上一只,衣服散乱地扔在一边,人却又躺回了被窝里,眼睛都闭上了……除了继续喊,继续摇,我能做的,就是把厚厚的窗帘拉开,把青白的晨光放进来。孩子合着的眼皮像是被透着寒意的光芒刺到般一激灵,眼睛猛地睁开了。

每当这时,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忍。

我上中学的时候,由于学校离家二十五里路,每天也是要早起的。吃饭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所以灯还是要开着的。那时家里穷,灯泡的度数只有十五瓦,在头顶散发着昏黄却温暖的光。青白的天光一点点地在窗子上透出来,我却情愿自己看不见,好像世界只有我头顶上这一个光源似的。有时,外面照进来的光线足以照亮屋里每个角落了,父母就会把电灯关掉。对此,我从来没有表示过异议,也没告诉他们,在温软的黄光消失的那一刻,我像是猝不及防地坠进了深秋的水里,不止是肌肤,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一下子被寒意浸透了。

一个十五瓦的灯泡能散发多少热量呢?但是我贪恋的仍然不是它的光线,而是它给我的温暖,给我心里的那份温暖。

我真是一个懦弱的人,对于无数人热情讴歌的晨曦总有些畏惧。特别是在深冬,每次迎接它都要做一番心里建设才行。所以我才格外希望那盏灯能一直亮着,好像有它在,我就有了对抗寒冷的勇气似的。

我到现在还记得,有时我吃完饭了,灯还亮着,我来到院子里,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天已经大亮,东边的山边已经散发出了绯红的光晕,太阳就要出来了,世界一片大光明。可是,还是只有窗子上那抹淡黄的光晕能给我无限的慰藉。突然,窗子上的黄光消失了,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青白色了,我莫名地感到了悲意。

后来,年纪大了,我对一切都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但是我知道自己心底还是渴望能有那么一盏温暖的灯光的。

有句成语是“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是啊,太阳的大光明都到来了,小小火把还亮着,岂不是太自不量力了呢?可是我还是希望,哪怕晨光大亮的时候,还能有哪怕一盏小小的灯为我亮着,给我拥抱生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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