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的今晚,你圆滚滚的肚子开始有些不舒服,感觉里面的小孩一点点地往外挤。越挤就越痛,时间变得越来越慢,什么鸟叫声蟋蟀声都听不到了,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婴儿的蠕动声。祖母赶忙叫来隔壁的大妈来为你接生,剪刀、脸盆、毛巾早已准备好。一家子都在等待着这个小孩的诞生,想看看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就这样等啊等啊,等了好几个小时,等得都快睡着了。突然传来你“啊”的一声尖叫,瞬间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断了,随后又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大妈马上把婴儿抱给祖母,并且恭喜祖母又添了一个小孙子。祖母立刻叫伯父看了下时钟,刚好是子时十二点。不到一个月就是立冬了,于是取了个名字叫“冬长生”。
你生我的时候才二十岁,十八岁就结婚了,那么早的年纪就得承受那么剧烈的阵痛,现在的孕妇谁还敢在家里生育。生我不久后,本来已康复的病又复发了。每天一大早就在门口把我抛来拋去,好像一个玩具娃娃,感觉很好玩似的。祖母看到后,都不敢让你去抱。一个月后,娘家又逼着你离婚,说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你却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自己种的又大又圆的包菜,舍不得这里的一亩三分地,更舍不得我。你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外祖母强行把你拉走,你走一步就回头看一下。之后你还来找过我,可惜没找到,伯父怕你把我给抱走,把我给藏起来了。于是你去了田里拔了几个包菜就走了,在路上还差点把别人家的小孩给抱走了。
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可能是找不到路了吧!不久后,你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并且又生了一个儿子,比我小三岁。我八九岁的时候,你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了。他们都说子时出生的人不是克爸就克妈,哪怕不在我身边,也是我把你给克死了。
他们还说我很像你,皮肤又白又嫩,性格内向不怎么爱说话。我看过你的照片,那是在你的结婚照上看到的,脸圆圆的,有点像你姐姐。关于你的故事,我只知道这么多。
其实,我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并不会感动心痛。只是想到我没有妈了,心里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别人能够感受到的父爱母爱,我都没有感受到。别人家的父母全身心地培养,希望自己成龙成凤。而我全靠我自己,我受到的教育和学来的知识基本上来自学校。凤凰从来都是野的,而家鸡才会去培养。
我知道,如果你不是因为生了那场病,你是不会嫁给我爸的。对于你们俩的婚姻,我谁也怪不了。你那么早就离开了人间,那些你没有看过的风景,没有做过的事,没有感受到的美好体验,我都会替你活一遍。作为王承梅的儿子,并不会活得比谁差。
今天之所以专门纪念你,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你生我的那天,是经历了多么的痛。而你因为生了我,却害得你的病又复发了。我再也不会去庆祝自己的生日了,因为我知道我的生日,就是你的受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