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痛苦、焦虑和期待中捱着日子。奶奶做为共产党员,外出开会的次数更多了;社员们也在劳动的间隙经常由队长聚在一起给讲话。我们小孩子对这些提不起兴趣,我感兴趣的是爸爸每次从外面回来,是不是又带回了白馍或者饼干之类的美味。
那时候,家里经常住着外面的人——他们都是爷爷请来的客人,来教爸爸吹喇叭的,尤其是曹县的一个叫小全的中年人更是常住客。我就曾跟着爸爸吹喇叭到“河南”(我村南边有大河,名曰“万福河”,河的南边,称之河南)去了一次。
那天,天还朦朦亮,我就被爸爸喊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爸爸把我抱到自行车的横梁上,一行五人就出发了。土路坑洼不平,一路上颠颠簸簸,我屁股坐在还没有铁锹把粗的铁梁上,车子连着颠两下就硌到了骨头,哎哟,那个疼啊——但再疼也要忍着。“听话,不准闹”,这是昨天夜里和爸爸说好的,我可不好意思反悔,再说还有好吃的等着我呢。我抓着车把,两眼瞅着前面,有洼坑的地方就提前做好挨硌的准备,欠欠屁股或侧侧身子——老硌一个地方太疼了!
路平坦的地方,我就有时间望一望泛着鱼肚白的朝霞,想象着太阳公公金碧辉煌的房子也一定像北京天安门一样的高大灿烂。习习的凉风吹来,两边的青纱帐奏出飒飒的曲子,偶而有鸟儿“叽喳——”一声,便随着一个完美的弧线消失于缭绕着桔黄色的雾气中,但还没等你反映过来,忽然“叽喳、叽叽喳喳——”几声叫,竟变出来几只鸟儿从苍茫的雾气中盘旋飞出,给这平稳流畅的曲子增添了些许高亢的音符,就像黄黄的土墙上,一下子被我们甩了几个红点子一样,那么醒目亮眼。
我们在铺着金色的大道上行驶。东方愈来愈红,像火儿映红的孩子们的脸,可惜我还没来及欣赏,目的地便到了。
我们在当街的一个桌子旁停了下来。有人提来热水,爸爸他们摆上锣镲等乐器……渐渐地开始有人用手遮挡着眼睛,哼哼哈哈地哭着进来了。爸爸他们吹吹打打的也开始忙了起来,桌子旁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左右看了一圈,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更没有好吃的送上来,我失望极了,又不敢跑开去看热闹,只好一个人守着桌子,眼巴巴地看着这些人进进出出或哭哭啼啼地抺眼睛。但这时就有一个妇女过来了,她拿着两个鸡蛋递给我。
“热的!”我高兴坏了。赶忙磕破,在桌子上滚一滚,然后剥皮……
“你看,这个小孩多会吃。”街对面一个头上包着手巾的妇女很是欣赏地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