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古逢秋悲寂寥”。一阵秋风一阵寒,所以,才会有“悲哉,秋之为气也”,才会有“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当然,也才会有李清照这个柔弱的女子,在秋风中无尽的思念与感喟……
李清照之父李格非为礼部员外郎,格非为苏轼的学生;清照之母为状元王拱宸之孙女;夫君赵明诚之父赵挺之为右仆射。可谓家学渊源,正宗官二代。所以,少女时代有藕花深处主仆争渡的经历,年轻时候有闺房之中夫妻赌诗的情趣。
可惜,大宋内有党争起阋,外有强敌虎视。金人的铁蹄碾碎了琴瑟和谐的平静生活,牛羊的腥膻弥漫了东京汴梁的大街小巷。国破,夫亡,家毁,三重不幸,一下子压弯了李清照的纤腰。
从北向南,从西向东,“漂流遂与流人伍”,李清照的脚步是那么的踉踉跄跄,李清照的行迹是那么的歪歪斜斜。
徽钦二宗受辱北上,天子蒙尘,百姓的命运还用得着说吗。我不知道,大千世界,还有什么比乱世之中忍饥挨冻、流离失所的人,更为悲惨;难怪,古人云:“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神州陆沉,华夏沦陷,大苦大难的大海淹没了往日的繁华。李清照这片风中之叶、这颗沧海之粟,又怎么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对常人而言,苦难最多是博得别人同情的谈资;而对富有才华的诗人、词人,苦难却是上天赐予的不菲的财富。正如后人所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孤苦无依的李清照承受着“玉壶颁金”的天大诬陷,在国破家亡的秋风冷雨中寻寻觅觅。朦朦胧胧中,不知道是谁家的横笛,又吹奏出凄凄惨惨惹人的曲调?三更的雨,点点滴滴,敲打着一颗不堪折磨的衰心。双溪的小船啊,载不载得动那千钧浓愁……
现代学者黄炎培先生主历史循环论;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不然,秦末,汉末,隋末,唐末,宋末……哪一个朝代的季世,不是这样的天下板荡、生灵涂炭?
在宋词的大幕渐渐落下的时候,“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纯情少女李清照,“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闺中少妇李清照,便渐渐融入衰草凄迷、烟雨濛濛的一片青绿山水;而“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中年妇女李清照,“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只能“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的老年妇女李清照的形象,却异常清晰地凸现在我的面前。
在乍暖还寒、最难将息的时候,似曾相识的大雁结队飞过,触动伤心的琴弦;满地黄花堆积,引起人比黄花瘦的阵阵感叹。笛奏《梅花落》,幽细凄清;夜雨打芭蕉,愁肠寸断。八百余年的岁月啊,消弥了世间多少喧嚣一时的痕迹;李清照,你的凄苦、缠绵与幽怨,却至今还在骤雨疏风中余音袅袅……
附:李清照•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2017年7月7日,夜,于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