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理想,在作文里,在班会上。有的想当医生、有的想当科学家、有的想当老师、有的想当飞行员……我也曾有过类似高大上的理想,我还有一个藏在心底的理想,这个理想不能写在作文里,不能在班会上讲。
妈妈的娘家在市里。市里的路是黑色的,汽车跑过去不会扬灰;市里有路灯,天黑后路灯能把影子压扁团圆再拉长;市里冬天有含着花生仁的糖葫芦,夏天有吃快了拔牙吃慢了就化的冰棍;市里要先买票才能看电影,看电影是在大房子或冬暖夏凉的山洞里;市里有大百货和大副食商店,大副食商店有拧着就流酱油和黄醋的水嘴。自打记事,多次随妈妈去姥姥家,也算见过市面了。
70年代末,随着爸工作调动,举家从下面的公社搬到县城。县城的路没有市里宽,没有市里平,也没有市里黑,路上的车也没有市里多,楼也没市里多,没有市里高。见过市面的我看着眼前的县城除了陌生没有什么新奇的。县城的中心是三条路的交汇处,曰裤裆街(gai)。裤裆街的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副食商店。副食商店没有流淌酱油和醋的水嘴。这里有一个公社供销社没有,市里大副食未成留意的巨大的切肉刀。这个大刀足有两个马杌子那么大,左右各有一个铁柱子擎着。大刀背宽刃飞薄,在那个卖肉的镇关西操控下起起落落发出嗡嗡声。几个回合过后,冻的硬邦邦的猪的尸体就化成了几大块。这一切都是我踮着脚,手扒着油腻腻的水磨石的宽大柜台看到的。那个时候物质匮乏,好多东西都凭票供应,买布要布票,吃饭要粮票,买肉要肉票。这些票是根据每家每户人口分配的,有钱没票不卖给你这些东西。
和其他人一样,妈妈每次买肉都满脸堆笑,客客气气的和镇关西说话,哪怕对方爱搭不理。妈妈客气的像见到自己的长辈,无非是想让那个家伙给切一块肥肉。肉票有期限,瘦肉不尽快吃掉就坏了,肥肉可以炼油,油可以存放很长时间。妈妈的笑脸并不是每次都能换来如意的肥肉。肉拿在手里,即使再失望妈妈还要继续笑着向镇关西道谢。我私下的理想也就形成于那个时候,我长大了要来副食卖肉,妈看中哪块就割哪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