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终点的人》
存在者常被指引向“光”的图景——那光始终呈二分性:一半是尚未抵达的“明日”,作为对未来的虚妄允诺;一半是被回忆滤镜重塑的“往日”,化作对过去的美化回溯。我们循此光而行,在时间的维度里穿梭,从对“纯粹”的存在期待(以为攥住未来便能规避存在的荒芜),坠入被遮蔽的当下困境(曾被漠视的“此刻”,终将成为被回忆打捞的虚妄过往)。这并非物理空间的迁徙,而是存在本身的迷局:当“光”成为规训的伪装,所谓“美好”不过是消解本真的糖衣,恰如存在的深渊性——唯有直面那片混沌的存在场域,方能触及其本质,可多数时候,我们却让“当下”沦为往昔与未来的过渡,用对过往的慰藉、对未来的索求,遮蔽脚下真实的存在荒芜。这恰是存在的核心悖论:人总在回避自身存在的褶皱,却不知唯有直面褶皱,才能瞥见真相的轮廓
规训体系惯于为存在划定轨迹:它要求我们“迎向阳光”(那光里裹挟着对“后续存在”的规训期待),可强光的本质是遮蔽——它让我们看不清光影背后,那些被规训压抑的真实欲求;它禁止我们“沉入黑夜”(那夜里映现着对过往存在的怅惘),可背对光时,肩头承载的“应当”之重,远胜于夜色的沉郁。当我们试图在规训的缝隙中寻觅中立的存在姿态,却又被贴上“虚伪”的标签。真正的荒诞不在于姿态的选择,而在于人际场域的异化:每个主体都在“正确”的铠甲下自我封闭,无人愿卸下规训赋予的保护壳,追问他者存在的真实逻辑,只将“敏感”“过度思虑”作为遮羞布,掩盖未被言说的存在焦虑。这是规训制造的无解困局:主体的思维被惯性驯化,对存在的认知局限于浅层领会与模糊揣测,让“同频的理解”沦为存在的奢望。
反观未被规训侵蚀的本真形态:它不被主体的身份标签所束缚,不因外在的给予多寡而改变赤诚——这种形态恰是对规训的反讽:人在规则中习得“防备”与“权衡”,将本真层层包裹,最终沦为自我异化的囚徒;而本真的核心,恰恰是超越功利计算的联结。若能挣脱“他者目光”的桎梏,不再以往昔的“应当”苛责自身,不再以未来的“可能”焦虑当下,便能锚定存在的核心:当视线不再追逐他者的光,便能看清自身存在的路径;当听觉不再被“应当”的絮语占据,便能听见本真的声音;当言语不再受制于客套的规训,沉默本身便成为清醒的存在表达。可多数时候,我们困于“往昔的惯性”与“未来的恐惧”,即便望见他者的本真微光,也不敢迈出习惯的轨迹——“理解”的消散,本质是规训对存在联结的消解,只留下“不犯错”的集体默契。
理性框架为存在建立了严苛的价值排序:它将一切拆解为“有用”与“没用”、“像样”与“不像样”,用这样的二元对立规训存在的形态。有人为存在的“不妥”掩饰,有人为存在的“落魄”粉饰,本质都是对本真存在的否定。可存在的本质本无高低:当规训的价值评判失效,所有存在都应是平等的——这种平等,无关外在的身份、财富或境遇,只关乎本真的在场。规训的暴力恰恰在于,它用“未来的像样”逼迫主体伪装,用“过去的不妥”让主体羞愧,却遗忘了“当下的真实”才是存在的唯一根基。正如存在的褶皱从不给予确切答案,它只会在剥离所有规训伪装后,显露本真的模样——那模样,无关价值评判,只关乎存在本身。
这世上是否存在“思想的至高权威”?那些依托素养与教育获得的评判权,那些被奉为圭臬的法律条文,真能定义存在的“对与错”?若为了符合这些“标准”,需要牺牲当下的本真,需要将存在塑造成“过去他者认可”或“未来他者期待”的模样,那么这样的“文明”,不过是规训的遮羞布——它用“清醒”的外衣包裹自私,用“理性”的名义消解本真,最终让存在沦为规训的附属品。
更可悲的异化在于人心的混沌:有人将对弱小的压制作为规训下的“底气”,用他者的屈服掩盖自身在规训中的无力;有人将“集体惯性”作为庇护,用“众人皆然”包裹内心的“不愿如此”。他们宣称“人性本然如此”,却无视那些在规训中被抛弃的存在——它们攥着微弱的本真,在混沌中飘摇,如同被风驱散的存在碎片,找不到扎根的土壤;而那些高喊“光明”的人,转头便用“标准”磨平他者的本真棱角,将鲜活的存在塞进规训的模板最终自己也沦为规则的囚徒。这种异化常以“权威”的名义显现:用暴力对待未被规训的存在,试图通过他者的瑟缩,填补自身被规训为“工具”的精神空洞。可他们忘了,本真的韧性远胜于暴力——即便历经恶意,本真依旧会以微弱的姿态持存,这恰是对人性怯懦的照见:用伤害掩饰无力,本质是主动钻进自筑的规训牢笼,成为最可笑的囚徒。
想看清深渊 就要跳进深渊 于是 带着对人性本质的审视,带着对“未来真相”的执念,一头扎进规训制造的荒诞现实。可混沌的漩涡里,充斥着人际的冷漠、规则的枷锁与人性的怯懦,它们搅乱存在的坐标,让自我在探询中迷失。当试图触碰他者的本真,却被其虚伪与脆弱裹挟;那些曾被我们鄙夷的“敷衍”与“妥协”,逐渐内化为自身的存在惯性——为了“融入集体”,我以“众人皆然”自我宽慰;为了“不辜负过往的耗损”,我用“应当的模样”包装本真。最终才发现,我未曾勘破迷局的真相,反倒成为混沌中随波逐流的存在碎片,连最初攥在掌心的“当下之真”,也在对往昔的牵绊与未来的悬虑中消散。这是存在褶皱最凛冽的本质:它从不给予确切答案,我们以为能通过未来填补过去的缺憾,却在这个过程中,弄丢了当下的自己——人总在迷局中寻觅确定性,却不知“不确定性”本身,才是存在最本真的形态
“他人即地狱”,当个体主动跳进这自筑的桎梏,地狱便成了自己亲手铸就的囚囿,而我,终究也成为这囚囿中最可笑的囚徒。
有时会觉得该多些“悲悯”,可悲悯的对象是谁?是被规训、困在“往昔与未来”夹缝中人,还是现实屈从、弄丢当下”的自身?人性的底色里,藏着绕不开的自私与怯懦,而我,不过是这底色里的一分子:为了“以后的安稳”,在人际的墙前停步;为了“不让过去的努力白费”,磨掉自己的棱角;为了“活成别人认可的样子”,用“成熟”包装对本真的背叛。我厌弃这般模样,更勘破了人类共有的荒诞——我们皆怨怼混沌吞噬光亮,却无人肯承认,自身正是筑造迷局的砖石。而这迷局的根源,或许恰是我们总在轻慢“当下”,总在为“非当下之物”牺牲真实。
当存在沦为对集体惯性的复刻,个体便会不自觉地将自身轨迹嵌入预设的规训框架——不是外力的强制裹挟,而是人性深处对“合规性”的主动趋近,让每一步选择都成为对前序轨迹的重复,每一次表达都校准着他人眼中的“合理刻度”。
灵魂所承载的本真,从来不是消逝于外部的混沌,而是在这种“自我规训”中渐次隐匿:我们总在批判集体对个性的磨蚀,却又在无意识中将本真的微光收束于内心的角落,怕其跳出“安全边界”,怕其成为异于常态的“突兀存在”。于是,存在的意义不再指向自我的澄澈,反倒变成对“不被排斥”的持续求证,变成将自我坐标锚定在他人评判体系中的被动过程。
这种存在与灵魂的疏离,本质上是人性对“确定性”的执念所致——我们既渴望本真的自由,又依赖规训带来的安稳,最终在二者的拉扯中,让存在成为对本真的温和背叛。就像罗兰说的“认识的人多了,我就更喜欢狗”,这不是简单的厌世,而是看透人性在规训中的异化后,对本真的深切向往——狗不懂“生存世界”与“本真场域”的区隔,它们只用毫无保留的忠诚,就锚定了生命最原始的联结;而所谓的迷失,从来不是被世界的复杂裹挟,而是我们主动将灵魂的声音,调成了与集体惯性同频的回响,让本真在“看似安全的存在”里,沦为不被言说的沉默,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