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幕落·星谏

泠鹿在一处民房前停下脚步，海洛上前一步，发觉门板和门口地面的石板上都有着不少划伤，明显是搏斗的痕迹。

“根据刻痕指示，星谏最后进了这里，秋庭言一直和他一起。”泠鹿说着，扶着墙直喘气。先前协助政府勘测飞来山遗迹时被强行注射的药物，以及高强度使用超能力对他有关超能力的生理机能造成了一定损坏，现在泠鹿能够持续使用超能力的时间大不如前。

关于泠鹿在首府学园声称的所谓“实习”期间经历的事情，海洛没有多做过问——并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因为泠鹿似乎对此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每当他尝试问起这方面的事，泠鹿都表现出情绪崩溃的前兆。

“好吧……我来看看。”海洛从背后的背包里抽出棒球棍，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门。

门没锁，室内一片昏暗，但隐隐有阴风从里侧扑面而来。待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后，海洛看到了冷空气的来源——墙上正对着门口的，一处显然向下延伸的洞口。

房间内还有一张桌子和一台置物柜，柜门大开着，海洛走上前去，看见其中存放的是两罐钢珠和一些罐头食品，以及一张地图。海洛将地图展开，在密密麻麻的线路图中，一眼看到了左下角的徽标——拖着火尾和光焰的流星。

“是流星组织留下的东西！”海洛惊呼，“这里是他们通往地下甬道的据点！”

“流星组织？”泠鹿恢复了些体力，撑着墙走进门内，“这是在说，星谏和秋庭同流星组织有关系吗？”

“我……但这确实是……”海洛一时无措，摊开手，把地图递给泠鹿。泠鹿接过后双眼微眯，读取刻痕，房间内发生过的事情立刻映入眼帘——

秋庭言从洞口射出飞旋的钢珠，而站在对面的音波只是轻轻晃身，便用最小的幅度躲过攻击，不过这也拖缓了他进攻的步伐，秋庭言很快消失在洞口，而她身后，藏在甬道更深处的，正是星谏。

泠鹿浑身一颤，从感应状态中回到现实，惊觉自己早已一身冷汗。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海洛连忙上前，扶住他肩膀，“星谏是进了这洞口吗？”

泠鹿吞了口唾沫，许久才重新开口：“是……秋庭言和他在一起，在被音波追杀。”

“被音波追杀？为什么？！”海洛大惊。“秋庭言是超能力者，看来，和流星组织脱不了干系。”

此言既出，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再怎么说，流星组织也是恐怖组织，先前校园爆炸案的嫌犯，就被认定为是流星组织的成员。一个想法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两人脑海中，但海洛率先打破了这僵局，斩钉截铁道：“我们好不容易才从西区的一片混乱中逃出来，说什么都不能回去。”

“但你也知道，流星组织可不是什么善茬。”泠鹿看上去既疲惫，又虚弱。

“是，可是西区，还有市中心早就乱成一锅粥了，首都卫队的那些超能力者探员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极端暴乱分子到处烧杀抢掠，就凭我们两个，一个普通人，一个危险程度C级的因果读取型超能力者……”

“你怎么断定那些暴乱分子不是流星组织的成员呢？”“流星组织素来行事高调，但这次的暴动没有打出任何旗号。”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海洛的智能手环发出震动，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打开全息投影灯一看，是宫兰诗发来的短讯：“位置发给我，我跟你们一起行动。”

……

废都遗迹，大议事厅。

“北境五城联盟‘引进’的释千凡教授被超能力者当街刺杀，这是否正是北境腿型亲超能力者政策带来的恶果？”屏幕上，是夸张的释千凡大头卡通形象，被一道黑影释放的光束击中后炸开，镜头拉进，爆炸的红色图层当中浮现出字幕：“超能力者就是反社会分子！”

“联邦一直以来奉行严格的对超能力者特殊政策，才将超能力者的损害控制至最低，现在北境却被自己的亲超能力者政策反噬，属实讽……”

星翊关掉电视，揉了揉眼睛。联邦为了讽刺释千凡死于超能力者之手一事，制作了大量诸如此类的影片，通过暗网向北境五城联盟内部投放，企图掀起舆论。当初释千凡叛逃之初，联邦曾以怀疑流星组织协助释千凡为借口组织过针对流星组织的打击，因此星翊派人跟进过此事的后续进展，也得知了释千凡死于联邦派遣首都卫队超能力者探员执行的斩首行动。

尽管知道，超能力者只是联邦同其他两国进行政治博弈的筹码之一，但北境不怀好意的拉拢和联邦丑陋不堪的嘴脸都让星翊感到格外反感。如今流星组织已经有了一定的军备基础，星影若成功将秋庭言带回，也能一定程度上弥补流星组织的情报差。星翊越发察觉到，作出具备决断性决策的时刻快要到来了。

“长官，星影和夏默麟已经把人带到了，现在和其他群众一起在前厅等候。”一旁的传令官上前附耳道，“要让他们先稍作休整吗？除了秋庭言之外，他们似乎还带回来一位……”

“不了，我们时间也紧迫。”星翊抬手打断，起身整了整风衣。提前得知星影和夏默麟等人将会在今天返回总部，星翊提前召集了流星组织的大小干部，进行例会。有了秋庭言作为成功卧底首府学园的组织干部的情报，这次会议上的表决对于组织下一阶段的行动将是关键性的。

推开休息室的门，从高台后方走上那把属于前文明执政官的高背椅，星翊在坐下前便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星影、秋庭言和夏氏兄妹。值得注意的，秋庭言身边还坐着一位身披银白长发的少年，看上去年纪和秋庭言相仿。例会上能够坐在大议事厅内的都是干部或要员，那么这为陌生面孔，应当就是传令官口中，额外带回的人了。

“各位同僚们，在会议开始前，先向各位道一句晚安。”星翊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精心设计的穹顶将他的声音向高台下反射，使得即使没有麦克风加持，话音也清晰洪亮，“本年秋初，我们派遣了一支身份经过伪造的精英队伍，配合此前安插在首都内部的探子，潜入首都首府学园以获取情报，如今该项任务已告初步完成，现在我想请到在该项任务中扮演领导角色的组织干部秋庭言，为我们整理她所获得的情报。”

在其他干部们不算稀疏也不太热烈的掌声下，秋庭言理了理衣裙，站起身来，径直走向高台，站在星翊旁边的讲桌前。

“各位前辈，同僚们。”这名组织内年纪最轻的干部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流水般清越，“我的简报主要分三方面进行，相关的详细资料会后我我将提交到指挥部。”

“首先，有关组织异端。异端分子也潜入了首府学园，并且借组织名义进行了恐怖袭击，这不但给组织带来更多舆论上的考验，也迫使我们的行动提前终止。”

“第二，有关联邦的对超能力者政策。政策目前已经收紧到了连首府学园内的超能力者学生都要接受日常审查的地步，前段时间首都卫队特派探员进驻学园，也是为了对超能力者进行制约。”

“最后。”说到这里，秋庭言的语气突然变得生涩起来，台下的所有干部，包括她身后的星翊，都紧张地注视着她，“最后，联邦证明了，考古科研的说法是存在且可靠的，他们通过对飞来山遗迹进行考查，获得了部分与超能力有关的古代生物技术。”

“什么？考古科研？！”“甚至还科研的是和超能力有关的技术？”“这太荒谬了！”秋庭言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的干部们霎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情报的真实性毋庸怀疑，诸位同僚们，在逃离首都的路途上，我们曾与一位首都卫队超能力者特派探员交锋。”秋庭言发言时，台下又重归寂静，显然，干部们对这一情报还是相当感兴趣，“第六哨所的音波，原先需要依靠紧身耐热作战服来对抗超音速运动时与身体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热量，但当我们与其交手时，却发现他已经具备了隔热的生物力场，意味着他的超能力已经具备了与天然超能因子同等的稳定性，”

“干部秋庭言的一切汇报，指挥部都会记录在案，后续也会对她提交的资料进行考核。”星翊站起身来，“可以落座了。秋庭同志。”

……

“这位，就是秋庭和默恒坚持要求带来总部的‘无关群众’吧。”会后，星谏正要随夏氏兄妹前去组织为自己安排的住处，一名银发老者却从后面叫住了自己，星谏转过头，发现正是方才在高座之上发言的流行组织首脑星翊。

“是的，您就是流星组织的领导人？”星谏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同老者握了握，夏氏兄妹、秋庭言和星影就在身旁见证着这一切。会议散场已经有些时间，场内大小干部均已离开，大议事厅的前厅内只剩下了这几人。

“首先，我还是要代表组织，对把你一个普通人卷进组织行动中来道个歉。”“我并不歧视超能力者，长官，在我的认知当中，流星组织也并非十恶不赦的魔窟。”星谏笑了笑。“不用和我客套了，看得出来您有话要说。”

星翊眯起眼来，早看出这名青年延眼中时常闪烁着犀利的光，但如此犀利却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流星组织的成立和运作目的，首先是探寻前文明留下的遗产，挖掘三国政府在共同隐瞒的世界真相，补全黑历史；其次是同非超能力者进行争取超能力者与非超能力者平权的社会地位，必要时使用武力，这些你应该是第一次听说吧。”

星谏点了点头，脸上是饶有兴趣的笑，星翊于是继续向下说着：“在为了达成第一个目的的前提下，组织也制定了一个子任务。我们知道有一个古老家族至今可能仍在传承，而家族的成员，极有可能就掌握着我们所追求的，黑历史内容和世界真相。”

秋庭言作为中上级别的组织干部，对这个子任务也仅仅只是有所耳闻，在场的其他人，除了星翊的副官星影和气定神闲的星谏之外，神色都有些迷茫。“我对自己的身世进行过相当深的考究，追溯到了这一古老家族的分支之上，星影实际上与我血脉同源。”这是组织内仅仅极少数人才知道的情况，秋庭言对此则是闻所未闻，因此惊得有些目瞪口呆，“但我却无法从自己的出身中找到有关黑历史的足够情报，因此，我一直都在打探家族的消息，寻找更多家族成员。”

“我的能力「达尔文法则」，让我对人的生物信息相当敏感。”星翊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星谏，此刻，两双蓝眼睛四目相对，“我能确定的是，星谏，你也是这古老家族中的一员——或者说，应该称你为，幕落·星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