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骤然从初夏回到初春,被子有些单薄,幸而裹住全身还不觉得冷。外面的天看起来不阴不阳的,这样的天气,如同下雨一样,很适合赖在床上,读一些清闲的书。
在知乎里搜“古言推理”,却发现很多很多推荐twentine的回答,于是下了呼声最高的《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和《阿南》。先看的是《故事》,用一种故意质疑的态度。
文笔平淡啰嗦啊,作者阅历浅没生活啊,女主殉情太韩剧,真正的悲剧和真实的生活应如《泰坦尼克号》那样,一个死了,另一个仍然活下来,结婚、生子、变老,慢慢模糊、遗忘……这样才更悲凉。起初是这样的,甚至我对作者用慕残的题材作噱头是很不耻的,但是她坦坦荡荡地写出来,你便再没什么话说。然后看完,悲伤得不然自己,沉溺到辗转难眠。我是事先知道结局是双亡的,又在中途翻到结尾先看过,毕竟书只读了一半,感染得还不那么深。待回头一路读下来,结尾已经不敢再读下去了,太难受了。胸口闷闷得很久,要用另一部书接下去稀释。
然后你相信,这跟泰坦尼克号不一样,女主是应该去死的,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反而是很努力去重新开始生活,每一年去祭奠,都会说明年就不来了。她甚至在第四年忘记了那个忌日。她只是偶然回忆,偶然思念,偶然觉得,舍不得他。然而,她去死了,没有人知道她自杀的原因,她在遗书上写:
“我开始恐惧那种只能用‘很多年过去了’来形容的生命
所以支撑了这么久最后我还是决定放弃
就算再索然无味的故事也要有一个结局
现在我很欣慰
因为这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终于完整了”
最后,她说“陈铭生,我来找你了”,在这一句贯穿全剧的平平常常的句子里,所有不妥贴不合理的情节和设置都不重要了。你的心只能被那种沉重缠绵到窒息,前文那些不起眼的小细节,不管你有没有留意,是不是记得,都变成了一根根小刺扎在心上,一呼一吸间,都发疼。这便是一个好作者的功力。
Twentine的文风看似平实,实际上描写很细腻,象一帧帧画面,很有日剧的质感,尤其是人物的塑造,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高潮,别致的人设,曲折的情节,华丽的脑洞,你明知那只是个故事,也相信生活中难有这样的人,可仍然会被吸引,不求真假,只被感动。她连NPC都没有只给一个模糊的面孔,写活他们,让他们推动情节,加深主角的轮廓和立体感。她笔下的爱情都是最纯粹最原始的吸引,所以抓住了粘染了一身红尘又不甘心的观众的心。到《阿南》,她的语言风格更加成熟,带着一点冷淡的理智和疏离,不时地迸发出一点光亮闪到你的眼睛,有一点象李碧华,虽然现时还太啰嗦了一点,相信十年八年以后,就是那个样子的,洗练是需要时间来完成的。她的文字象她笔下的主人公一样,没有什么表情,象是木讷,但却在冷淡的外表上面藏着热烈如火山一般的内心。那样的反差是蓄积,是张力,是爆发。开始有多抑,最后就有多扬。
虽然两部小说在人物、场景、内在逻辑上多有相同,但是一个作品难免要留下作者本身的印记,只要不是一再重复,就算不得是类型化,看得出作者是用了心写的。语言精巧的作者有很多,但并不是衣着华丽就是美女,要看皮,还要看骨。很多年前,天涯鬼话有一个写手“一枚糖果”,我也曾兴叹她的文笔,看了她很多部小说,直以最后的腻烦,再无一顾。不是鬼怪,没有悬疑,不穿越不玛丽苏,现实向的作品只能靠真情实感去搏出位,不用心怎么行。
12年底,天涯有一个贴子叫 “缺氧:和康巴男人的一夫多妻实验,一段癫狂岁月”发在情感天地,天知道我是怎么鬼使神差地跑去这个从来呲之以鼻的版块去看到这个神贴的。这个贴子曾经引起轰动,它看起来非常真实,以致许多人都在网上凭着蛛丝马迹夜以继日地人肉次江(我也搜索过),还有很多人被这个贴子吸引去到理塘,甚至还有人刻意去找康巴汉子谱写一段艳遇之歌的。其实开始我是觉得这只是个虚构的贴子,尤其这个标题党到不能再标题党的标题,追到中间,自己也迷糊了,觉得亦幻亦真,又宁愿它是真的,直到几个月以后看到用邮箱传播的大结局,才确认这只是一个故事。作者也承认了,虽然是有原型的,但是这是两个人的故事融合在一起写成的,作者说她在文外一直故弄玄虚,不肯承认,是因为自己也深深陷入,迟迟不愿自拔。无可自拔了,所以才真实,才感人。
回头再说说《阿南》,这个故事其实看起来更不真实,与《故事》一样,男女主人公最先的吸引是靠男人女人最原始的本能。他们在成芸贵州之旅的途中相识,人在远离自己原本生活的旅行途中,很容易故意放纵自己,就象做一个梦,醒来就没有痕迹了,所以丽江大理拉萨什么的,很容易成为艳遇之都。旅行结束,一切回归正轨,一切自然结束。然而,阿南追寻而来,故事刚刚开始。所谓“离别在晨光初始,相聚于风雨尽头”。这个故事是开放式结局,是喜是悲,任凭想象。我不想追究成芸和阿南的爱情是现实当中是否成立,生活永远比小说更狗血更出离更精采。一般来说,我也不能免俗地喜欢大团圆的结局,就连《故事》,也有人说如同梁祝的结局才是HE(其实也是,杰克和肉丝的结局才更象是真正的悲剧)。
特别要补充的是,有人说Twentine的小说很颠覆,男猪脚都是底层人民,出租车司机啊,民工啊,很接地气。但是我想说,实质上还是霸道总裁文,只不过霸道总裁换成了性别女,包括上面说的《缺氧》,男主也是一个很富很富的富二代,钱财在笔下总是来得容易。我只是遗憾,难道一定要有钱,才能有奋不顾身千回百转的爱情,那么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如你我,就是肉鸡呆狗,不知情为何物么?什么时候能够看到描写生斗小民相濡以沫平凡真实生活的小言,或许已经有了,请看过的朋友不吝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