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是一份纯真无邪的异性朋友之间的情谊。
最近林子的脑海常有一个人影晃动,她再也忍不住将有关这个人的故事向我倾诉,从她的重复细语,我发现有些细节她已模糊,她说若我能用文字记载他们的友谊,让越来越远去的背影能清晰留存,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是呀,时光如滔滔江水是能冲淡一切的,何况过去了三十多年!因此我试着提起了久违的笔。
——题记
三十八年前,城郊化工厂。
高中毕业后,林子成功地考上了化工厂的化验员。那时的她,刚满二十岁,外表并不出众的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完成了高中的学业。然而,林子总是看不到自己的闪光点,自卑的她常常自渐形秽。
在工作方面,林子倒是有一手。化验员这份工作须细致入微,数据分析得精益求精,这对于林子来说游刃有余。
这天,林子跟往常一样前往生产车间取样。工人李栋他们刚刚拌完料关闭炉门,取样还得等待。
林子跟李栋他们闲谈起来。话题不经意间就转到了写字上,李栋由衷地表示很喜欢林子的字。原来,林子每天的化验数据都要送去车间,报告上林子的字体粗犷豪放,不泛男子汉气慨。李栋非常喜欢这个风格的字体。他感叹道,这哪是出于一个柔弱女子的手啊。说着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要求林子给他题诗一首。
林子一时不知所措,难道李栋蓄意已久?竟然随身带着笔记本。李栋一脸笑意,诚恳的眼神里满是期待,他把本子放在了林子手里。
林子脸上早就飞上了两朵红云。这个脸皮薄的姑娘发现自己也有让人称羡的地方,陡然间,林子心中泛起一股暖流,自信心油然而生。她没多想,刷刷刷,一首唐代王维的《相思》跃然纸上。李栋仔细地看着那刚劲有力的字体,轻声地读着诗,心满意足地把本子装进了口袋。
此后,他们还是同一个班次上班,他们彼此的交往一如既往,纯粹的朋友,至少林子是这样认为。
有一次晚班,林子的自行车坏了,走路回家有五六里路。一个年轻女孩独自走夜路,李栋不放心,坚持让林子去他家,跟他姐姐睡。林子认识李栋姐姐,她们是同年级的初中同学,因此她答应了。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林子没有非分之想,也没考虑半夜跟李栋回他家是不是妥当。
话说李栋带林子回到家。他的父母早已进入梦乡。细心的李栋下了两碗面条宵夜。林子很感动,觉得这个哥们够义气。几年以后林子听到了一些说法,诸如他们谈恋爱啦怎么的。
林子笑了笑。暗想假如当时心动,拨拨这根弦,不知会不会有琴瑟和鸣的故事。
几个月后,李栋外出打工,他们的联系暂时画上休止符。
而林子还在化验室日复一日重复以前的工作。
不记得过了多少日子,有一天,突然有鸿雁传书给林子。这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林子满腹狐疑,会是谁呢?她匆匆打开信封,在洋洋洒洒数千言里,林子的双眼眼快速地捕捉作者的信息。
信里一开始说,接到此信,我能想象得到你一脸惊讶的模样,但我又是多么希望你能猜到是我。如果实在猜不出,那请你往下看这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你记起来了吗?
哦,想起来了。当时不经意间所为竟成为现在破解密码的钥匙。笑意在林子脸上荡漾,难道自己当时无意间传递了什么信息?林子自问没有。当时他要我题诗,我一时想不起别的诗,就把这首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诗写下了。
林子继续往下看,李栋写了好几页纸,信里详细地回顾了一起工作的一些逸闻趣事,也介绍了他目前的工作以及一些日常问候。林子没有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只觉得这就是纯粹的友谊,是外人多想了。
林子现在记得的只有解密这个情节了。当然,收到信林子是非常高兴的,这让她自卑的心灵得到了慰藉,有人记得她!这点是永远不会忘怀的!
此后,他们俩的友情也在鸿雁传书中更加深厚。
一年后,林子告诉李栋,她接受了一直穷追不舍的一个男孩的求婚,婚期临近的时候,林子收到了李栋的夹有贺礼的信,信的具体内容已经不记得了,而这些珍贵的信件随着房子的几次拆建也不知所踪。
他们就这样间或凭借鸿雁传书保持着纯洁友谊的延续。
没多久,林子也收到了李栋觅得佳偶的喜讯,并参加了李栋的婚礼。
此时的李栋林子在他人眼里变成了两根互相祝福的平行线,各自用心经营着自己的家庭。林子说到这里强调了一句,其实他们一直都是这种关系,她或许就是李栋眼里有点才华的小姐姐而已。
日子就这样朝着幸福的轨道前行。不知不觉,好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林子都没收到过李栋的只言片语了,这是怎么回事,是怕身边人猜疑而中断音讯还是其他原因?
虽然林子家距离李栋家只有五六里地,但对于林子这样不善交际,除了做事就不出去走动的人来说,消息无疑是闭塞的,尤其是那个信息落后的年代。
林子很纳闷,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她找了一个熟悉李栋的人打听,结果,一个晴天霹雳袭来,李栋早已因一场意外离世!
顿时,林子的心一阵一阵的被揪痛了。多么年轻多么朝气的人说不在就不在了,而她竟全然不知!
正在林子揪心的时候,那个熟悉李栋的人突然冒出一句话,幸亏你没有嫁给他。
林子被他的话愣住了,一会儿她幽幽地说:“你错了,我们根本没有谈过恋爱。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我们结合,结局也许会改写,不是吗?”
那人听了,若有所思道:也是啊,谁又能说得清呢?
短暂的沉默。
一会儿,林子又打听了李栋父母和他家人的情况,两位老人每天以泪洗面,在上海工作的儿子为了排解老人的悲伤,把他们接去上海了。
时光荏苒,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期间,林子每每想起他,心总是有一种被割裂的痛。特别是看到红豆,听到《相思》,她总会触景生情。
如今的林子已步入花甲之年,老之将至,脚步蹒跚,身子骨也不那么健朗了。但是林子心里的那个李栋依旧是那么朝气蓬勃,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率真诚挚。
看得出他们短暂几年的交往,没有豪言壮语,有的只是实实在在对彼此的尊重和挂念。可就是这份朴实无华的情感翅膀一旦折断,带给林子的伤痕也非同小可,逝去的人轻轻走了,给林子留下的是一串永远不能忘怀的思念。
“既然上帝这样安排了李栋的归宿,那我就祝福他在天堂的日子平平安安,没有意外,没有伤痛吧。他留给我的永远是阳光的一面,他永远不会衰老,也好。”林子这样念叨着。
故事讲完了,林子深情凝望着一行飞入蓝天的大雁,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