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边城》,心中却悄然多出了一丝难以言述的滋味,酸涩而惆怅。
曾经的《边城》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令人叹惋的故事,我当时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翠翠和天宝、傩送兄弟之间的情感纠葛中了,然而如今看来,自己当初的阅读体会着实有些肤浅。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经典作品越读越有滋味。当初那些没有发现的细节,没有意识到的情感,没有品读出的意境,也随着多次的阅读而逐一浮现在了脑海里。
《边城》很美。茶峒小镇俨然是一片桃花源。它隐匿在湘西山区,与世隔绝,民风淳朴,它是孕育美好的地方。沈从文先生用笔墨构建了这样一片远离世俗而又融于世俗的原生之境,每个角色都质朴纯粹:老船夫坐在渡口,吃着辣椒,手里的旱烟袋一晃一晃的,满含柔情地望着年轻的女孩;梳着辫子的美丽女孩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娇俏地瞥了一眼对岸戴斗笠的青年;青年微笑着,抬起有利的臂膀向他们挥着手……他们的身后,是一片宛若人间仙境的山水画卷:船桨轻摇,水声潺潺,茶峒大河里泛起阵阵碧浪。简单嘹亮的船歌在河波里飘荡,穿过河面,宛如一只蹁跹的蝶,随风扶摇而上,飞过青翠的田地,飞过淡红的野花,飞过灰白的墙皮,飞过黛绿的屋瓦……荡漾在这山清水秀的小小天地。
《边城》人美,景美,情却更打动人心。不论是翠翠和爷爷之间的亲情,青年和姑娘之间的爱情,还是小镇居民之间的友情,都在向读者展示着那最简单却又最纯粹的人性与自然之美。
天真烂漫、情窦初开的翠翠,有着少女的怀想,有着对长辈的依恋,却也有着不敢言述的胆怯;一生勤苦的老船夫,心中放不下的唯有自己的孙女,直到溘然长逝也未能了结自己的遗憾;天宝、傩送兄弟在手足之情和对翠翠的爱意之间左右为难,最后都未能得偿所愿……悲剧似乎是注定的,可是,在情字里面里,谁又有错呢?若不是情字烙进了心头,又怎会多出如此扣人心弦的羁绊?
老船夫遗憾而终,天宝消失于滩流,傩送孤身远走,而翠翠独守小船,等待着那个曾在月下,在她梦中歌唱的男子回来……
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在清晨微凉的风中,我看见那些可爱而可叹的人儿在孤独吟唱。那些远世的灵魂守着小小的边城,孤单、寂寞而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