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瞎了。。。。

寂静无边的夜晚,

连风都不愿打搅它。

和朋友骑行结束之后,

我们来到操场散步,

路灯们彼此为邻,

昏黄的灯光细看来

像是从一小口而出呈发散状的细丝,

喜光的小昆虫在朦朦胧胧的路灯下

或是嬉戏,或是打架,

它们不怕在有光的地方暴露自己,

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吗?

它们与我有关,也与我无关,

我和飞虫

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消耗生命。

朋友说,

你可以闭上眼睛了,我牵着你。”

闭上眼睛,

总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向我撞来,

即使我知道我很安全,

可我的眼睛总有一种想要保护我

而去迫使它自己睁开的冲动,

我紧握着朋友的手,

强迫自己不许睁开眼睛,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走着。

不走心的听着

身旁掠过的运动鞋与

橡胶跑道的摩擦声,

没等一圈下来我就适应了这种情况,

当我们走到强光下时,

我知道我们回到了起始点,

朋友告诉我,

盲人是感觉不到强光的,

他们的眼部神经已经全部死掉了”。

或许就在这一刻,或许在这之前,

我想如果我这个几乎近于半盲的人,

如果有一天全盲了会是个嘛儿情况?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

导致这一结果的重大嫌疑犯

就是我的手机,

但我更多的是痛恨自己

没有保护好我那两盏明亮的小灯,

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却对它如此的不负责任。

我痛恨自己,是因为

我曾见过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而瞎了的我再也不能够

去随意幻想世界的面目应是如何。

我不能够借此

去颠倒某些我熟知的既定的规则,

因为我知道那是不对的,

是与世俗相反的。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

我的部分语言表达开始退化,

逐渐地丢掉很多关于颜色的形容词。

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纯洁无瑕的白玫瑰,

庄重敦厚的蓝玫瑰

以及温馨丽雅的粉玫瑰,

此外

我的天空也不再拥有彩虹,

在这个新的“视界”里,

它们简单到皆为一色,

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说法和讲究。

生活也本应简单,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们过成了复杂。

对于一个满足于过简单生活的人,

生命的疆域是更加广阔的。                               

                      —— by周国平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

我可能会停滞不前,

我需要

在很长的时间里适应一个新的”视界“。

我的两盏小灯灭了,

它再也不能为我指引方向,

我走过的路线图一定是

歪歪扭扭,曲曲折折。

我变得更加胆小、多疑,

《推拿》中说:

盲人和健全人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道理很简单,

他们在明处,健全人却藏在暗处。

我开始担心自己

走在路上会不会掉进下水道里,

会不会被疯狗咬,被车撞。

总感觉自己有几斤几两

全被健全人洞察了去,

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被人玩弄也不自知。

盲人和健全人虽说隔了一层,

可他们的生活却相隔了好多层。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

关于一些概念化的东西,

我开始变得模棱两可。

一米多高是有多高呢?

巴掌大是有多大?

到底何为丑?何为美?

在我这个新“视界”里皆为一片混沌。

我有可能因为瞎而增加(或减小)

认知偏见对我做出判断的干扰。

比如我无法

只用耳朵去判断出反串演员的性别,

我也不用担心

自己会不自控的以貌取人。

我看不见你说的那个披头散发,

满脸污垢的人有多不堪入目,

他若来同我问好,

我便像同你一般的与他问好。

我看不见你说的那个眉清目秀,

熠熠生辉的人有多俊俏,

他若对我恶言相向,

我便认定他是丑的。

我瞎了,

原谅我只能相信我感触到的

和我内心愿意相信的部分。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

我便渐渐的忘记了自己的模样。

清晨里,

我再也不用费很长时间

去收拾我的那张脸,

也不用关心

我有没有让人看起来不顺眼,

但我还是会做到得体,

至少要看起来不邋遢,

看起来还是个要脸的人。

萧红说:

“在乡村,

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

这个纷纷乱乱,忙忙碌碌的社会中,

希望你不要忘记我这个瞎子。

春天若是来了,

请你告诉我

花儿是不是像往年一样按时开放,

空中的风筝都是什么样式儿;

夏天若是来了,

请你告诉我

淘气的麻雀先偷吃了哪棵树上的青杏;

秋天若是来了,

请你告诉我树叶离开的轨迹,

大雁南飞的队形;

冬天若是来了,

请你告诉我雪有没有像往年一样

落到它曾经落到过的地方。

可爱的人啊,

千万不要忘记向我描述

这个曾经也属于过我的“视界”,

虽然我再也看不见它了,

但我对它仍有留恋。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

若没有电子设备和周围人的报时,

我便渐渐的分不清白昼,年月。

所谓一天三顿饭的规矩

再也不与我相干,

不用非等到时辰再去用餐,

饿了就吃便是了,

天黑睡觉的这一套

留给有眼睛的正常人吧,

我是要在白天睡觉的,

做好多好多白日梦。

我的一切生活行为跨越白昼,

再也不被时间安排。

其实,《推拿》中的小马

不必整日的去思索时间的含义,

因为

他从瞎的那一刻起就和时间同在了。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

让我去做一个树洞吧。

任何人都可以向我倾吐烦恼

或者分享快乐,

没有哪个人的世界总是凄凉的,

只是有些美好我们暂时还未发现而已。

我虽不能给你明智的建议,

但我可以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我会让自己试着做一个哑巴,

点上一炷香,泡上一壶茶,

静默的与你对坐。

卸下你那为生活周旋而伪装的面具,

把你的不露声色全部丢掉,

在这里,只有一个你。



最后,

如果有一天我瞎了,

但愿我仍能够愿意去相信,

愿意去认真,愿意去爱。

但愿你们不要将我忽略,

也不要将我怜悯,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尝尽人生中的酸甜苦辣,

只不过

我认识世界的方式不如你们方便罢了,

仅此而已。


我用整个身心来感受世界万物,

一刻也闲不住。

我的生命充满活力,

就像那些朝生夕死的小昆虫,

把一生挤到一天之内,

生命或是一种胆大的冒险,

或是一无是处。

                          ——by海伦凯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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