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上 VR 眼镜，眼前是一个现代风格的客厅场景，游戏中的我正坐在沙发上面对电视的方向。

沉迷游戏这么多年，这款叫做《真凶迷踪 VR》的虚拟现实游戏是我感觉画面真实感最高的，而且没有任何按钮或文字提示，完全模拟真实，属于密室解谜类型，搜集、分析线索，找出凶手即可通关。

游戏中，我摇头四处张望，这是一个中国很普通的住宅，我左手边是阳台，右边是和客厅相连的餐厅及开放式厨房，现在是晚上，屋里开着灯。

很快我发现了不正常。

在我右边的沙发上，一个穿着紫色连体睡衣的女人仰面躺着一动不动。

根据她睁开的眼睛和游戏的设定可以推断这个女子已经死亡。

首先要判断她的死因。

我起身走近她，弯下腰靠近她的身体，不得不赞叹这个游戏画面，皮肤和衣服的质感都非常接近真实，女子柔亮的长发丝丝可见，脸上的妆容也很美艳。我多想好好抚摸她精致的脸庞和光滑的肌肤……

可惜了。

观察结果：两只手臂、手掌上各有十几条被刀划破的伤痕，脖子上有明显暗紫色的勒痕，其中气管附近有两块颜色深紫。

可以得出第一个结论：死于窒息，很可能是被掐脖子致死，死前曾与人搏斗，对方有刀。

我四下张望，沙发、茶几、电视柜等客厅范围没有发现刀。

这时我看到沙发上方墙面挂着一幅宽约半米、高约1米的金框婚纱照，照片中的新郎戴着眼镜斯斯文文，而新娘正是死者。

死者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又得出一个结论。

凶手会不会是她老公？我脑中冒出一个猜想。

餐厅和厨房一目了然，我决定到房间看看。

客厅和餐厅中间有一条走廊，走廊两边各有两扇门，典型的三房两厅一卫结构。

但是所有房间连同走廊的灯都没开，门洞全部黑乎乎的，我看着心里瘆得慌，就怕里面突然冲出个人。

只是个游戏而已。我给自己壮胆，慢慢靠近左手边第一个房间。

我按下电灯开关，发现这是一间宽敞的书房。对门是窗户，窗下有一张电脑桌和电脑椅，桌上有一块32寸的电脑显示器，还有头戴式耳机、VR 眼镜、烟灰缸、抽纸等，VR 眼镜的长线吊在屋顶中央的一个架子上，桌子两边是书架，架子上很多计算机类型的书籍、电影光盘和日本动漫手办，墙上贴了一些科幻电影、恐怖游戏的海报。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所有东西都很是很生活的样子，有点乱，但是没有被外力破坏的痕迹。

我来到右手边第一个房间，是一个洗手间，洗手盆、柜子、马桶、淋浴区一目了然，没有线索。

走廊最里面有两个门相对开着，其中一间应该是主卧，那边光线比外面更昏暗，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左手边那个房间，我一开灯就看见床上躺着一具裸男的尸体。

我之所以能一眼判断这个人已经死了，是因为他的血把整个床都染红，他的脸像被放入了绞肉机一般完全毁容，身上数十处深深的刀刺伤口，最引人注目的是下体部分被完全刺烂，一把长约20厘米的刀竖直插在膀胱的位置上。

尸体的体型与照片中的相似，应该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我皱起了眉头。虽然我玩过无数的 VR 恐怖游戏、对这种血腥画面早已免疫，但是这么逼真的场景还是让我感到紧张，甚至，还有点兴奋。我仿佛还能闻到血液的腥气。

那刀应该就是划伤女人的那把了。

凶手对尸体进行报复性伤害，可见仇恨不小，也可推断凶手认识男死者。

情杀？仇杀？债务纠纷？我一边思考一边靠近这个尸体。

死者身上的血还没有凝固，说明他刚刚死亡不久。我继续观察。

等等。

那是不是说明凶手有可能刚刚行凶结束，还在这间屋子里？面对这个推论我后背猛然直冒冷汗。

难道这个游戏要让我直面这个凶手？

我想起了小时候缩在被窝里被“金田一”支配的恐惧。

这个屋子剩下能躲人的地方只有两个：这个主卧的大衣柜和对面的第三间房。

我轻轻靠近正对着床的那个定制衣柜墙，突然想起如果凶手跳出来把我也干掉那就 Game Over 了，要有防身的武器才行。

我想了想，转身把插在那具尸体上的刀拔了出来。

这下踏实了。

我右手握着刀，左手去开门。这个衣柜有5个推拉门，我一一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些男士衣服、棉被之类的物品。

安全。

剩下最后那个房间，我有点害怕，于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一支手电筒给自己壮胆。

我站在走廊，把手电筒的灯光调到最亮照进那个房间，光线扫到正对着门有一排没有门的大衣柜，里面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女性礼服、内衣、鞋子、包包等，我又把灯光照向衣柜旁边的一个梳妆台，台上那块半人高的方形镜子两边摆满了各种化妆品、护肤品的瓶瓶罐罐。

还是没有人。

但是，这个梳妆台仿佛有魔力一般把我吸引过去，我恍惚看到一个妖娆的少女坐在那里扭头朝我招手。这个少女让我感觉非常熟悉和温暖，就像童年的暗恋对象、大学的初恋情人、现在的完美女神……

此时我的心跳急剧加速。

我慢慢走近她，但她的形象却在不断崩塌：衣服破了、头发掉了、眼睛歪了、嘴巴裂了、皮肤黑了……我的内心在撕裂，我想捧住她的脸抱住她保护她，但我什么都做不了，绝望像胶带一样把我全身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当我也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时，她完全融入黑暗消失了。

我感到呼吸困难，扭头正对着镜子，把电筒往镜子照去。

我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我拿着刀，刀上是血，手上是血，脸上也是血，双眼布满血丝。

而我的脸，和客厅那张婚纱照中的新郎一模一样。

手电筒掉落在地上，画面变得昏暗。

我知道，游戏通关了。

一切都结束了。

手电筒的光从地面映照在我脸上，我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半明半暗、半虚半实的脸，然后把眼镜摘了下来。

这只是一副普通的近视眼镜，那副 VR 眼镜一直在书房里。

（完）

2020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