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立春时节,年关将近。广场舞的动感节拍唤醒了还在沉睡的孩子、妇女和老人们。妇女们年前最操劳,早早起了床,置办年货。
母亲照例是年前盛大节日的总导演,一切年货采购全都仰仗她,而得以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这可不像一场演奏会吗?
厨房里炸开了锅,锅碗瓢盆齐上阵。米酒酿起来了,锅盖盖着一厨房的清香甘醇;豆腐乳装进了瓶瓶罐罐,只等着有谁将它放在可口的米饭粒上;爆米花跟着板糖一起配合得天衣无缝,你侬我侬化不开;香肠串串挂在屋内,油滋滋的诱人;红薯赤身裸体地躺在锅里,享受着被太阳烤干前的泡温泉时光。
做包谷花,母亲抱怨没有人帮忙,自己也不懂得怎么做,稀里糊涂做起来,结果第一锅爆米花以失败告终,板糖(红薯熬制而成的糖)粘在牙齿上。我忙安慰她说:“反正是自己家人吃,就这样也不要紧,只要味道好就行了。”然而最后在伯娘的指导下,母亲终于也掌握了制作包谷花的要领,渐渐获得了下次再做爆米花的信心。
叔叔伯伯们在外忙碌了一整年回到家里,难得休憩,年尾静谧的时光尤为珍贵了。
在我们家里聚在火盆前,聊聊村子周边发生的新鲜事情,交流今年赚得如何,也对未来的生活进行新的规划和打算。男人间的对话不似女人间拉家常般絮絮叨叨,多了些高谈阔论,间或调侃和对谈论的人事的不以为意,偶尔还有一些粗犷豪迈和仪式感。
父亲突然提议过几日去给太爷爷上坟,伯伯也赞成,两人合计着再把小叔也叫上,因为只有他知道太爷爷坟的具体位置。春节祭祖是今人对先人表达感情、心愿与意志,激励后人慎终追远、继往前行,凝聚家人亲情关系的一种仪式。
父亲要把弟弟也带上,好让他以后也知道祖坟的位置。最近几年的年味不如小时候那么浓,然而我们都长大了,炮和烟花还是好玩的,只是不再属于我们。
大学毕业工作了之后,亲身经历后,知晓父母所说的赚钱辛苦究竟是怎样一番辛苦,也更加明白了自由的可贵。于是,像这样欢聚一堂的觉得更加有团圆的味道。
弟弟在给几个学生做家教,父亲在一旁开玩笑:“今年你可以自己赚些零花钱,买摔炮玩了!”一米八个儿的大小伙子害羞地说:“我都好多年没玩炮了!”听着窗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除夕夜望万家灯火,多少个家庭此刻沐浴在欢歌笑语中。
腊月24是春节前打扬尘的日子,“打扬尘”意为“除陈(尘)布新”。其用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
这一习俗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愿望和辞旧迎新的祈求。
父亲很早就起来在一楼忙活开来了,弟弟当起了助手,父子俩忙活了大半天,待我将二楼的地拖完,看到他们已经接了长长的水管,把玻璃和窗纱冲洗的干干净净,对父子俩的劳动成果表示由衷的赞赏。
我自己擦得玻璃可没他们擦得那么亮呀!父亲在棍子上绑上扫帚,踩着凳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打扫灰尘,对这份每年都是他的差事的活儿,他倒是忙的不亦可乎。
对于过年的流程我一直觉得有些例行公事般地没有新意,日历倒是一页就翻过去了。
然而热闹和喧哗是有的。紧张感也有。
怕饭菜张罗的太早或者太晚。不过,好像也不用跟谁对比,所以团年饭这天,过年的节奏由我们自己把控。
腊月最后一天,老规矩是有一道炖莲藕排骨汤的佳肴,一早我就被分派了要把莲藕、胡萝卜等等弄干净。
大家各司其职,贴对联的贴对联,买香蜡火纸的也赶紧去忙,待到饭做得差不多时候了,邻里周围人家的鞭炮也早就此起彼伏地放了一波接一波了。
父亲和弟弟和我提着买好的香辣火纸一起去祭祖,回到家来,母亲的饭菜也端上了桌。
熬不到守岁,12点之前春晚没看完我就休息了,大人和孩子们打牌的打牌,看春晚直播的看直播,执意将守岁进行到底的爱玩的主趁着夜色阑珊,借着每家每户的灯笼映照出的光,约了朋友出来玩鞭炮,放烟花。
这一夜的爆竹声是不安静的,哟呵,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一看,地上铺了一层红红火火的燃放过的烟花爆竹。
新春的第一天,家家户户推门都能看到院前这一抹红,也是特别的喜庆呢。
至少感官上是那么刺激,心里一惊一喜,对啊,可不是嘛,年来了。推开门,迎新年!
最近我常想,家里这样热闹的氛围与母亲的艰苦朴素,勤劳踏实是分不开的。
一个善于制造生活情趣,把家庭生活经营得这么有声有色的母亲,是能够让丈夫和儿女融化在这如蜜的亲情之中的。
这已经渗透进生活的习惯,母亲是家庭生活欢乐和谐那一部分的润滑剂。她加了自己对生活的那份理解的香料,加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也将生活的热爱透过一桌桌鲜艳可口的菜牢牢直抵我们的肠胃。
母亲的这番不可替代的作用与她在家中的分量,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原来我们竟是如此依赖于我们的母亲。“你奶奶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的吃的菜,比你妈妈做的还要好吃!”这是父亲吃了多年奶奶做的饭后不无感慨的一句话。
我们觉得母亲做的饭菜可口,而父亲也觉得自己母亲做的饭菜美味。不是母亲做的饭菜不如奶奶好,而是年少时我们对自己母亲所做的饭菜的的味道已根植入我们的记忆和味蕾,无人可以代替,更不可复制。
珍惜自己母亲的味道,全天下只一种。
父亲的独特的传递对奶奶的爱的方式,让我更加懂得一位母亲在家庭生活中的重要性,那是透过若干年还能被反复回味咀嚼的温情啊。母亲二字原本也是这么的沉重。从来毫无顾忌地从母亲那里索取,回报她的却寥寥无几。
家庭的女主人扮演者多么不可或缺的角色。母亲静静地看着我们满足地咂巴着嘴,眼角漾开了细细的笑纹。
新年,新与旧交替之间能够产生多少思维的涟漪和花火。盼望着,盼望着,春天的脚步近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简单平凡的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愿景永远不会停止。年,是结束,也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