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
锦瑟从睡眠中醒来,对着花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终究揉了揉眼睛爬起床来,穿着一身舒适的粉色睡裙,踏上一双可爱的hello kitty白拖鞋,走出卧室。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顺手打开了收音机,清脆的音乐声从喇叭里传出,蔓延整个房间。
锦瑟修长的双手接过一捧清水,打在脸上,任由水珠从脸上滑落,感受整个身体的血液因为这抹清凉而变得活跃,这一刻,她才真正醒了过来。
立志要成为一个健康优雅女性的她,坚持六点起床已经一年了,一碗简单的南瓜粥,喝进肚子,从胃里暖进心里。
扎上简单的马尾,换上一身合适的运动衫,披上毛巾,带上一个手机,一双耳机,已是七点了。锦瑟又一次踏着清晨的阳光,跑出家门。
七点
费力爬起,将嗡嗡叫个不停的手机摔出去,“擦,我的爱疯七。”伴随着一身脆响,流年一下子清醒过来,惨嚎着从狗窝般的床上爬出来,带得枕边的薯片倒在地上,撒得满地碎屑。
“啊……”流年恼怒地吼了一声,狠狠地挠了一把头发,“真是见鬼了。”
“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流年你有病,大早上吵什么吵。”
流年顺手抓起拖板鞋砸出去,“关你鸟事,老子要开始新生活了,你继续睡你的去。”
流年捡起手机,幸好没摔坏,否则被老妈骂死。看了看时间,五分钟就这么过去了,流年赶紧跑去洗手间,镜子里,一晚上,胡须已经在下巴上蔓延开来,密密麻麻的胡子茬摸着让人心里痒痒。
剃须刀的呲呲声响起,一片一片的杂草被就此除去,牙刷上下刷动,带起大片泡沫,“真是个刁妇,还敢看不起老子,等我变身完成,要你羡慕死。”
穿着再舒服不过的短袖,流年嘴里叼着牛奶冲出家门,真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不过没一会儿,流年又骂骂咧咧地跑了回来,“靠,拖鞋都忘了换。”
这一次,他真是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大开的房门在风中凌乱。
清晨的跑道上,此时已经有了不少人,海风带来咸湿的空气,一股脑冲进鼻腔。
流年深吸一口气,“哈哈,这就是早上七点的空气,真是太棒了。”流年怪叫着冲出去,惊得草丛里的虫子都闭上了嘴。
“嘎嘎,这逗逼。”
“吱吱,这傻逼。”
流年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着,跑过慢悠悠打着拳的大爷,偶尔从两两成对的情侣中间一飞而过,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和澎湃的热情。
“呼呼,真累啊,应该带张毛巾出来的。”流年爬在路边,上汗水如雨般撒下,沾湿了刘海,遮了眼眸。
海边凸出的海礁上,一座洁白的灯塔静静地伫立在上面,飞舞的海鸥偶尔拍打着翅膀,掠过海面,又冲向天空。
一股冷风拂过流年右脚,流年忍不住一阵抽搐,咬着牙蹲下来,“这,抽筋了。”流年双手死死抓住小腿,脸色白得吓人。
呆坐了好一阵,才终于缓过来,模糊间一个粉色的身影从眼角跑开,长长的马尾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锦瑟自从开始晨跑以来,就常常在这里做拉伸,先是将脚放在栏杆上,微微压下,如此几次,再换另一只脚。再加上几个恰到好处的热身动作后,她的晨跑才刚刚开始。
规律的小步跑动,双臂一前一后地交替摆动,将耳机里的旋律带到现实,欢快的马尾在身后雀跃,少女的活力在她身上清晰可见。
海潮一波一波地打在岸边,发出哗哗的声响,锦瑟呼吸有些紊乱,靠着栏杆,靠着波光凌凌的海面。太阳已经斜斜挂在天空,径直打在人的脸上,锦瑟小小地做上几套恢复运动,带着些微疲惫和满足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松开马尾,任由它披散下来,温水一点点冲刷,帮她将最后一点不适带走,看着大大的镜面,仔细地抹上粉底,描上眼线,最后细细地涂好口红。
慢慢将口红盖好,情不自禁抿了抿嘴唇,锦瑟不由撇了撇嘴,“广告真假,擦了口红怎么可能还会粘在一起。”
镜子里,一个标准的职场女性形象呈现出来,淡淡的粉黛并不能掩饰她的丽质,反倒很好地作为衬托,将她的美更好地呈现出来。只是她的眼角微微向上,带着一丝冷气,不知道陌生人见了,会不会有敬而远之的感觉。
最后一次整理了一下衬衫,穿上黑色外套,来到门口,看了看各式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一双普通的黑色高跟鞋。
八点五十来到公司,高楼前的大门处,忙碌的人如蚂蚁般进进出出,锦瑟右手夹着文件夹,礼貌地对打招呼的同事做出回应,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刚刚将文件夹放下,同事朱莉却小步走了过来。
“锦瑟,经理让你来了去他办公室一趟唉。”朱莉向前傾过身子,小声说道,胸前不知不觉挤出两个圆圆的球形。
锦瑟将刚放下的文件夹拿起,从朱莉旁边走过,“朱莉,你衬衫扣子往上扣一颗吧。”锦瑟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往办公室走去。
“哎呀,真是,居然没注意唉。”朱莉惊讶地说道,周围忙碌的男同事齐齐将头往下低了一些,好像一个个鸵鸟。
咚咚两声敲门声。
“请进。”
锦瑟推开门,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带上。
“锦瑟啊,你来了,坐,别客气。”经理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锦瑟摇了摇头,“不用了经理,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经理微微整了整半秃的发型,“锦瑟你也是我们这里老人了,那我就直说了,你约的客户今天晚上应该会过来,今天你就加个班,晚饭的时候可能要麻烦你陪陪。”
锦瑟胸头泛起一股闷气,忍不住停下来,做了一个深呼吸,“可您知道我不喝酒的。”
经理伸出手指,摇晃了两下,“不不,谁也没让你喝酒啊,只是陪一下就好了,合同签了下来了什么都好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定了,你今天应该也挺忙的,去工作吧,下午我们一起过去就好。”经理下了定论,伸手示意锦瑟可以走了。
锦瑟低下头,闷闷地退出办公室,回到位置上。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军端了杯水过来。
锦瑟摆摆头,“没什么。”
李军敲了两下桌子,“怕什么,说出来我指不定就帮上忙了呢。”
“你喝酒吗?”
“喝啊。”
“那晚上陪我去见客户。”锦瑟看着他。
“行啊,包我身上了。”李军拍着胸脯,打下包票。
经理看着未关的大门,摇了摇头,就要起身。
突然,一只手伸了进来,流年一声不响地窜了进来,关上了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嬉笑着看着经理。
经理皱着眉,“有什么事?笑成这个样子。”
流年打着哈哈,“那个,一点小事儿,想让经理帮帮忙。”
“什么事儿?”经理口气犹豫地问道。
“那个,下班我早点走可以吗?”流年舔着笑脸,带着一点不自在说道。
“什么?不行,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还想早走,不行。”经理直接否决道。
流年急了,“我这可不是为了自己啊,我可是用休息时间去给你跑客户,可辛苦来着。”
“不行。”经理还是那句话。
流年一拍桌子,“你给不给我都得去,不给我现在就过去。”流年语气很强硬。
气得经理就要让他滚出去,只是想到介绍他过来的人,考虑了一下,仰起头,看着站起来的流年,“可以,不过最多两个小时。”
流年打了个响指,“这就够了,谢了经理啊,我一定努力给你拉客户。”话还没说完,人就跑了出去,留下大开的门,搞得经理满脸无奈。
刚转过头,小子又跑了回来,露出一个脑袋,秀出口大白牙,嘻嘻一笑,将门关上,经理只能摇了摇头。
流年吹了个口哨,狠狠捏了下拳头,“耶,没有什么是流年大爷不能搞定的。”
回到座位,掏出手机,“喂,小美啊,晚上有空吗?滨海公园,不见不散哦。”
刚挂电话,却又有一个电话接着打了进来,流年语气一下子懒散了下来,“喂,妈,什么事儿啊。我工作挺好的,按时上下班,您不用操心的。什么?相亲,不去,你儿子我正努力给您找呢,下午就去。干什么的?那什么金典公司前台。不去可不行,我相中了的,好了,您就别管了,等着抱孙子就行了,拜拜,挂了啊。”
挂掉电话,流年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老妈着什么急,这才二十五,不是还有大把时光嘛。转过头,看了看电脑,还是游戏好。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夹让锦瑟有些头疼,行动记录更是排得满满的,不过想到下午的饭局将要见到的大腹便便的男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安,咬咬牙,干脆偷空冲出公司。
看着手里的小小罐子,锦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买了下来,放进包里,虽然不一定有用,终究是个安慰。
走出便利店,正午的阳光挥洒在大地上,刺痛锦瑟的眼,二十四了,家人总是催东催西,他们怎么能体会她如今需要考虑的事情。紧了紧拳头,这两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见招拆招就好了。
天色渐渐变暗,公司的人一个个离开,经理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锦瑟,走吧,唉李军你怎么还不回家,干嘛呢?”经理看着一旁的李军,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锦瑟想让我陪你们一起去,我正好没事,所以答应了。”李军看着经理,讨笑着说道。
“扯什么淡,人家说的是锦瑟,你去干嘛。”
锦瑟上前说道:“经理,我们两人过去像什么话,正好让李军凑个数,我们也显得庄重点啊。”
经理看了看锦瑟,摇了摇头,“你啊你啊。”说罢往前走去,却发现两人没有跟上,“你两不跟上还要我请你们啊。”
得到允许,两人一喜,连忙跟上。
其实,酒局只是酒局罢了。锦瑟这次见的是一个胖胖的男人,本是满脸笑容过来,但看到两个男的跟锦瑟一起来时,当时就明白过来了什么,酒局之上除了一开始喊着让锦瑟喝了三杯外,便再没有打扰她。锦瑟长出一口气,倒也在心里谢谢他的理解。
锦瑟坐在经理旁边,看着男人们推杯换盏,李军确实很能干,不管是业务还是酒令都头头是道,双方喝得脸红心热,嘴里东拉西扯,大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只是锦瑟却觉得浑身不是味道,她一向不喜欢酒,它太容易让人放纵本性。反看对方的秘书,酒入口中,浅尝即止,嘴角全程带着矜持的微笑,让人无可挑剔。
锦瑟回过神,突然发现对面秘书也笑着看向她,不由微微点头示意,毕竟不能弱了气势是吧。
反正如今少了顾虑,倒也乐得置身事外看他们闲扯。
窗外的灯渐渐亮了起来,滨海公园的跑道上,仅有的三两盏路灯稀稀落落地分布在路边,流年在这里爬上爬下已经一个小时了。
人说撩妹有三宝,脸厚嘴甜套路深,流年在这方面一只颇为自负,在一个女孩身上跌倒一定要在另一个女孩身上爬起来,这次他可下了大本钱,等美女过来,这满路的霓虹灯一亮,不什么都好说了嘛。
时间一点点转到六点,几声短短的铃声过后。
“喂,小美吗?下班了吗?”
“啊,是流年哥哥啊。”小美的声音,甜得腻人。“人家下班了呢。”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呢?我在等你哦。”
“真的吗?可是不好意思唉,我今天下午有事不能来了耶。”小美依旧嗲嗲地,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嘛。”
“小美,干嘛呢?我位置都订好了……”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
流年忍不住将外套丢在地上,“擦,真坑,被人截胡了。”
流年无聊地吹着海风,将灯打开,满栏杆的霓虹灯从一头蔓延过来,红的,绿的,黄的,在夜色下显得朦朦胧胧地。
一声咕咚入水声传来,流年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朝着灯塔游过去。
锦瑟悠着身子,一步步在灯光下,仅有的一点醉意也在海风的吹拂下被带走,只是脸庞还微微泛着红。
她平常总是从这里匆匆而过,又哪里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呢。
锦瑟双手靠在铁栏上,将下巴轻轻放在上面,闭上眼,整个人就与这片天地融入了一体。只是本该黑暗的世界里,莫名地多了些五颜六色。睁开眼一看,锦瑟才发现栏杆上尽是霓虹灯缠绕在上面。
“呵呵,看这粗糙的样子,准是私人弄的。”锦瑟嘴里带着轻佻,虽然如此说,但她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求婚求爱之人留下的手笔。
伸手入包,拿出那个小小罐子,这时才发现,她甚至没有开封就将它丢进了包里。锦瑟不由摇了摇头,“这如果真有狼,靠你哪里靠的住啊。”锦瑟手摆向身后,大力一挥,将这瓶防狼剂就这么扔向海中,连落水声都听不到。
海水依旧撞击着海礁,灯塔上的灯光一明一暗,好似天堂露出的一角。
锦瑟带着些醉意伸出左手,灯塔的光透过张开的指缝,拉出斜斜的影子,“这一刻,是否有那么个有缘人,也如我一般。”说到这里,锦瑟摇了摇头,如果让朋友知道了会不会说她想男人想疯了。
黑漆漆的海里,猛地爬出一个身子,“哈哈,老子终于游过来了,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流年大口喘着气,海水从发梢顺着脸颊流下,最后停在下巴处。
流年转过身子,看着高高的灯塔。近了再看,它并不那么洁白,时间的侵蚀,让它的表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底部甚至还挂着些干枯的海草,处处透着老态。
流年张开左手,调整着角度,“我就该把手机带过来,这个角度拍下来,传到空间去,得多牛。”
流年粗糙的手上,几缕灯光透过缝隙照射在水珠上,发出淡淡的七彩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