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粥

总觉得,如果有一天世界要评选一种最富哲学意味的烹饪时刻,我一定会选择煮粥吧。

大抵是一房两人三餐四季的生活会使一双迟钝的手脚变得灵动。每当清晨傍晚,我总是习惯性地想要煮一锅清粥。

煮粥是一种圆滑的烹饪方式,它适合形形色色的烹饪的人。无论是深谙柴炊的老妇,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都能安排妥当。一把火,一瓢水,几粒米,就能煮出欣欣向荣的架势,丝毫不苛于火候,调味的学问。每次煮粥,我总是选择多放一些水,烧开后,转成文火慢慢地煲着,红炉白米,锅内翻滚着浪花,时起时落,水汽渐渐蒸腾,留下一片空白的时间供人思绪暇飞。

煮粥可包罗万象,种类也可五花八门。将红豆混入白米,煮出的粥发暖暖的糯糯的绯红色。红豆的香调和了白米的单调,入口便多了一丝醇厚。文火煮烂的豆沙,是舌尖触感的至享。听闻老人说,黑米补气血,于是又将黑米和白米掺杂在一起,淘米的时候,随着手掌的调和搅拌,两者融为一体,却又黑白分明,谁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呢?想来煮粥又多丝正气,不觉莞尔。煮好的米粥,汤色黑红,透着澄澈。舀一勺,慢慢吹凉,清甜的稻香,仿佛舌尖沾了晨光熹微中田埂稻尖上的露水。

家里外祖母爱煮粥,老人家肠胃弱,天长日久就养成了晚间食粥的习惯。早年在故乡求学时,每每黄昏放学时,一进家门总能闻见锅中米浪翻滚的稻香。日子久了,这种香味就成了记忆深处一抹历久弥新的气息。

许多年前,岁月的最深处,埋藏着每位老人关于灾荒饥年的苦涩回味。农业科技的落后不足以如今日般风调雨顺,不知饥馑。灾荒年间,大人小孩会强忍饥饿,在田垄间匍匐着捡拾工家秋收时遗留的谷粒,历尽千辛凑够了一把,回去放进大大的柴锅里,添水,烧开,满满一锅稀粥,便成了灾荒之年的救命良药。

如今,物质丰饶,各式各样的餐食,多种多样的口味,千变万化地摆上餐桌,人们的味蕾变得挑剔,苛刻,逐渐寻求着繁冗的新样式。在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调和之味中,依旧有人选择在日落黄昏,一炊一瓢,文火烹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简单的,质朴的温润岁月。也许他们心意相通地追寻着记忆的足迹,回味着往昔的味道,亦或是,他们一脉相承着一个历经时间之火烹煮出的道理,“洗尽铅华,人生本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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