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晚清从未想过,那个她觉得美好得不得了的女生,竟然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白芮刚转来的那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像是一朵盛开在阳光下的茉莉。她穿着过膝的小裙子。梳着干净的马尾辫,笑着做着自我介绍。阳光洒进教室,刚好落在讲台上。白芮在阳光的另一面,如梦如幻。
面对全班陌生的同学,白芮毫不怯场,一个自我介绍像是一篇演讲,讲得动声动色。白芮说她爱唱歌,于是就唱了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情歌。白芮说她爱跳舞,于是就跳了一支我从未见过的舞蹈。
她用一节课做完了自我介绍,那掌声热烈得不像话,不知是因为白芮的自我介绍太过精彩,还是因为逃掉一节数学课。
“你好。”白芮在掌声中坐到了李晚清旁边,笑着伸出手。
“你……你好。”李晚清揩了揩汗涔涔的手,她从未和谁握过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白芮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李晚清悄悄地闻了下自己的衣服,带着一股永远也洗不掉的鱼腥味。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苏芮对转身来看她的男同学笑着点了点头。
男同学挠了挠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白芮还真不客气,整堂课都在找前面的男同学帮忙。一会儿借笔,一会儿借涂改液,一会儿又借笔记本。
“用我的吧!”李晚清递了瓶墨水给她,我看她借的笔没了墨,下一步她该去借墨水了。
“谢谢……对了,我的同桌,你叫什么名字?”白芮一边吸着墨水一边问着。
“李晚清。”李晚清没有多余的话。
白芮的香水味在教室里飘了三天,李晚清的书页间也染上茉莉的甜腻。直到第四天早自习,铁门被推开时带起的风掀飞了李晚清压在课本下的演算纸。
"抱歉。"少年捡起纸张时,指节蹭过李晚清手背。张维生垂眼扫过潦草公式,突然抽出铅笔在某个步骤画圈:"用泰勒展开会更简单。"他转身时白衬衫掠过李晚清泛红的耳尖,袖口沾着机油的味道。
白芮的睫毛膏凝固在镜片边缘。她看着前桌女生故意将发尾甩到张维生课桌上,看着后排男生把篮球砸向他后背喊"书呆子",唯独李晚清在物理卷子被风卷走的瞬间,能让他停下去实验室的脚步。
"你爸爸是在鼎盛建筑工作吧?"白芮忽然将保温杯搁在两人课桌中间,鎏金杯身映出李晚清骤然攥紧的校服下摆。上周父亲酒局上的话在耳畔回响:"死个工人就像死只蚂蚁..."
张维生盯着杯中晃动的枸杞,想起父亲布满裂口的手掌正托着鼎盛集团的钢筋,心中的悲伤弥漫开来,表面却看不出丝毫异常,完全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孩。
"张叔叔以前常来我家修水管。"白芮似乎很自豪,"维生哥现在周末还去福利院帮忙辅导作业吗?"
白芮像一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听张叔叔说,维生哥超级厉害,门门功课第一。”
张维生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没有理会白芮。
白芮的指甲在杯盖掐出月牙痕。她看着张维生抱作业本经过窗口,阳光将他侧脸镀成博物馆的石膏像,却在李晚清抬头问数学题时融化成蜂蜜的质地。走廊传来女生的尖叫,他的镜片都不曾偏移半分。
艺术节报名表传到第三组时,白芮的钢笔突然漏墨。蓝黑色污渍顺着李晚清的姓名蜿蜒成毒蛇,她惊讶地发现这个总是缩在教室角落的女孩,在钢琴演奏栏里写着《月光》第三乐章。
"你会弹李斯特?"白芮笑着撕碎被弄脏的报名表,新表格上她的名字压在李晚清上方,"正好,我爸爸给学校捐的施坦威今天送到礼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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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穹顶的水晶灯在白芮指尖下折射出冷光,施坦威漆黑的琴盖映出她精心修饰的倒影。当李晚清揭开琴凳绒布时,琴键缝隙里渗出的枫糖浆正缓慢凝固。
"第三乐章需要刮奏技巧。"白芮倚着三角钢琴轻笑,指尖掠过泛着蜜色光泽的琴键,"听说你爸爸在海鲜市场搬货?这双手倒是金贵。"
李晚清僵在琴凳前。观众席传来骚动,评委老师开始翻动节目单。她颤抖着摸到粘腻的琴键,突然想起张维生实验室里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蝴蝶标本——美丽总是脆弱的。
"用这个。"带着机油味的外套兜头罩下,张维生将小提琴盒塞进她怀里。少年扯开领结时,金属校徽擦过她泛红的眼尾,"还记得上周音乐教室的谱架吗?"
白芮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她看着李晚清解开琴盒,深棕色的瓜奈里琴身上有道新鲜的裂痕——那是昨天被她"不小心"撞在储物柜上的。可当琴弓触弦的刹那,张维生的钢琴伴奏像月光漫过涨潮的沙滩,完美填补了所有裂隙。
"升C小调夜曲第三乐章。"评委扶正眼镜,"但节目单上写的明明是独奏......"
李晚清的指甲深深掐进琴身。她看见白芮父亲在评委席后方向主持人比划手势,看见前排男生举起的手机闪着诡异的红光。直到张维生突然按住她颤抖的肩,将变调夹卡在第二品柱。
"转D大调。"他指尖残留着焊接金属的灼热温度,"给我爸听听,他可是期待了好久你的这场表演。"
琴弓划破空气的瞬间,李晚清听见海风穿过生锈的防盗网。她不再是海鲜市场里浑身腥味的女孩,而是踩着月光在钢筋森林起舞的精灵。当张维生用扳手敲响悬挂的消防栓完成最后一个音符,评委席爆发的掌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白芮的指甲在幕布上撕开蛛网状裂痕。她看着父亲阴沉着脸离席,看着张维生用手帕包住李晚清渗血的指尖,看着记分板上自己名字被狠狠压在第二。茉莉香水混着后台发胶的酸腐味涌进喉咙,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比钢琴上的糖浆更难清除。
在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阴暗的角落里,少女的妒忌疯狂生长。
【二】
潮湿的霉味在鼻腔里蔓延,李晚清缩在储物柜角落,看着自己的白色帆布鞋被污水浸透。白芮尖利的笑声刺破耳膜,她攥着那本被撕得支离破碎的《巴黎圣母院》,书页上的卡西莫多正用独眼凝视这场暴行。
"穷鬼也配看名著?"白芮踩着水渍走近,香水混着厕所刚拖过地的消毒水味,"听说你爸爸在海鲜市场帮人家搬货?难怪你身上总有股鱼腥味。"
冷水兜头浇下时,李晚清听见校服布料裂开的脆响。锁骨处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珠,混着污水在瓷砖上洇开暗红的花。突然有脚步声撞碎这场凌迟,白芮的跟班发出惊呼,她抬头看见张维生逆光站在门口,手指关节抵着生锈的门框,青筋在麦色皮肤下起伏。
"滚。"他声音很轻,却让举着手机录像的女生后退半步。白芮涂着草莓唇釉的嘴角抽搐,高跟鞋在水洼里碾出涟漪:"维生哥要当护花使者?”
拳头砸在铁柜上的巨响截断话语。李晚清看见张维生校服袖口磨破的线头,那是上周替她挡住飞来的石块时留下的。此刻那些线头在风里颤抖,像随时会断的蛛丝。
"我说,滚。"张维生挡在李晚清前面,恶狠狠地瞪着这些像是恶魔一样的人。谁都想不通,怎么十多岁的小孩子会做出这些恶毒的事情。
那天黄昏的雨下得蹊跷,张维生把校服外套罩在她头上时,李晚清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她知道他妈妈因为他爸爸去世的事情悲伤过度住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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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在玻璃窗上凝结成泪痕,李晚清攥着被撕烂的校服下摆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班主任批改作业的红笔在成绩单上游走,白芮的名字被圈上金边。一塌糊涂的答题卷,却得了一个看得过去的分数。李晚清似乎感觉到了她自己锁骨处的淤青正在校服领口下无声溃烂。
"老师,储物柜的监控......"李晚清的声音被空调轰鸣吞没。
班主任扶了扶老花镜,喝了口水,又将嘴里的枸杞吐进了杯子里,保温杯里枸杞浮浮沉沉。
"同学之间打闹很正常嘛。"班主任把手机屏幕转向李晚清,照片里张维生正把白芮堵在器材室角落,"倒是你该劝劝张维生,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李晚清倒退着撞上金属门框。昨天白芮的香水瓶在储物室炸开时,张维生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具象成照片里扭曲的光影。她想起三天前的雨夜,张维生蹲在巷口用砂纸打磨生锈的自行车链条——那是张叔叔留下的遗物。
张维生都没有碰到白芮一根手指头,李晚清明白,班主任想用这张照片堵住李晚清的嘴。
"下个月评选省级三好学生,你和张维生都是咱们学校的希望。"班主任把白芮的获奖证书摞成小山,"还有,鼎盛集团要扩建图书馆了。"
新来的实习老师就是在这时闯入的。她怀里抱着的作业本雪崩般倾泻,露出压在底下的《劳动法》扉页签名——陈昭。李晚清记得这个名字,上周国旗下讲话时,这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裙的女老师说:"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需要帮忙吗?"陈昭捡起她被撕碎的《巴黎圣母院》,书页间干涸的血渍正巧印在卡西莫多的独眼上。
又自顾自地捡起掉落的作业本,说着:“你就是李晚清吧,我是咱们班的实习语文老师,刚刚看了你写的作文,文字功底是真的……”
“小陈啊。”班主任打断了陈昭的话,咳了一下痰,又伸长脖子咽了下去:“咱们学校在县上数一数二,你得好好争取转正。”
“你回去吧!”班主任朝李晚清挥了挥手。
李晚清走出办公室时,走廊的穿堂风灌进她撕裂的校服领口。锁骨处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抱紧那本被陈昭老师拼凑起来的《巴黎圣母院》,书页间还夹着那张粉色HelloKitty创可贴——是陈昭悄悄塞给她的。
"李晚清!"陈昭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年轻的实习老师跑得急,西装裙的领花在风中翻飞,"你的作文本。"她将本子递过来时,指尖在"我的理想"那篇作文上停留片刻,李晚清写想当医生的字迹被红墨水晕染,像一滩干涸的血。
陈昭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学后能帮我整理图书角吗?"她声音很轻,眼睛却看向走廊拐角——白芮的跟班正举着手机假装自拍。
图书室的霉味比储物柜更刺鼻。李晚清踮脚擦拭书架顶层时,陈昭突然问:"你认识监控室的王叔吗?"
李晚清摇了摇头,陈昭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白芮正往钢琴键倒糖浆的画面清晰可见。
陈昭说艺术节那天她刚来报道,王叔是她的远方亲戚,在监控室里与王叔闲聊的时候她恰好看到了。她当天就和校长反映了这件事情,校长说钢琴是白芮父亲捐赠的,白芮可能只是叛逆期,想表达一下对父亲的不满,让她父亲自己回家教育教育就行。
陈昭帮她拂去头发上的蜘蛛网,说着:"虽然只是实习老师..."
话音未落,图书室的门突然被踹开。白芮踩着散落的书本走进来,香水味呛得陈昭咳嗽起来。
"陈老师好呀。"白芮的指甲划过书架,崭新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封皮立刻出现划痕。她突然抽走李晚清怀里的书,泛黄的《巴黎圣母院》扉页上,张维生写的"送给小月亮"几个字已经模糊。
陈昭的钢笔突然滚落到白芮脚边。当她弯腰去捡时,白芮踢到了另一边:“哎呀,不好意思。"
陈昭气得脸色煞白,她想象不出,这么丁点小孩子竟然如此对待老师。
第二天早自习,李晚清发现陈昭的办公桌空了。班长传阅的晨报上,豆腐块大小的新闻写着:"某中学实习教师涉嫌伪造监控证据被开除"。照片里陈昭的西装裙沾满墨水,怀里还抱着那本《劳动法》。
"听说她教师资格证都被吊销了。"前桌女生转回头,"白芮爸爸可是教育局的座上宾..."李晚清突然站起来,撞翻了墨水瓶。蓝黑色液体漫过晨报,正好淹没了陈昭模糊的脸。
张维生在天台找到她时,李晚清正把HelloKitty创可贴贴在生锈的铁栏杆上,远处鼎盛集团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那里有她父亲搬运的海鲜市场,有张维生父亲摔死的工地,还有白芮父亲俯瞰众生的办公室。
“他给教育局寄了举报信。"张维生看着远方,接着说道:“鼎盛集团的律师函比回执先到学校。"
当夜暴雨如注。李晚清蹲在便利店屋檐下,看着对面宾馆走出来醉醺醺的班主任。白芮父亲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时,一沓文件被扔进雨中的垃圾桶里。李晚清鬼使神差地冲进雨幕,捡起的纸张上,"陈昭"的名字被红笔打了叉,最后一页贴着U盘——里面是白芮往她书包倒红墨水的完整监控。
雨越下越大。李晚清浑身湿透地站在巷子口,她握紧了U盘。远处医院的灯光照在积水上,恍惚间像是张维生说过的,实验室里那些会发光的萤火虫。
【三】
课桌抽屉里突然多出个牛皮纸袋。李晚清抬头时只看见张维生转身时扬起的衣角,他后颈处贴着创可贴,边缘已经卷边。纸袋里装着崭新的《巴黎圣母院》,扉页上用铅笔写着"给小月亮",字迹工整得像刻在钢板上的电路图。
白芮的香水味从身后飘来。李晚清慌忙合上书,却听见"啪"的一声——白芮把保温杯重重砸在桌上,杯盖弹开时,几滴热水溅在崭新的封面上。
"借我看下。"白芮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已经捏住书脊,"听说雨果写这本的时候......"
教室后门突然传来巨响。张维生踹开的门板撞上储物柜,震得窗框嗡嗡作响。他手里攥着扳手,机油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黑色的小漩涡。
"还给她。"他说得很轻,但扳手敲在铁质课桌上的声音让全班骤然安静。白芮的睫毛膏在眼角晕开一小片阴影,她松开手时,书脊在桌沿刮出一道白痕。
还给李晚清之际,白芮往书里夹进了一张纸条,似笑非笑地将书规规整整地摆在了李晚清面前。
李晚清抽出纸条都没看一眼,把纸条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抬头看见张维生站在走廊尽头。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根生锈的铁钉钉在地板上。
"张维生爸爸不是死于意外,欲知真相今晚八点到鼎盛建筑工地。"
字迹工整得像是从某本书上拓印下来的,但"鼎盛"二字洇开的墨迹暴露了书写者颤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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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四十分,鼎盛工地废弃的3号楼像具被掏空的兽骨。张维生踩着钢筋骨架攀上二层,听见混凝土管后面传来打火机擦响的声音。
"不是说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吗?怎么来个男的?"
"管他呢,钱又没规定目标。"
两个染黄头发的青年蹲在水泥预制板上抽烟,火星在暮色中明灭。张维生摸到口袋里的扳手,金属的凉意让他不寒而栗。他贴着墙根移动,突然踢到个闪着红光的物体——正在录像的手机支架歪倒在沙堆里。
"操!"白芮从阴影里冲出来,校服裙摆沾满灰尘,"怎么是你?"
她伸手去抢手机时,张维生扯过手机狠狠砸向地面,塑料外壳炸开的瞬间,两个混混已经扑了上来。
第一拳擦着颧骨过去时,张维生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这个时候来的是李晚清,那她该会有多么绝望。他抡起扳手砸中对方膝盖,却在第二个混混扑来时被钢管击中后背。白芮的尖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看见她举着砖头的手在发抖。
"你们眼瞎啊?"白芮的砖块砸偏了,擦着张维生肩膀飞过,"我花钱是让你们......"
混混突然笑了:"原来金主才是正主儿?"他们交换眼神,其中一人猛地拽住白芮的手腕。她书包的链条断裂时,珍珠滚落的声音像极了张维生父亲安全扣崩开那天的雨滴。
"放开她!"张维生扑过去时,后脑勺撞上裸露的钢筋。温热的血滑进衣领,他看见白芮被按在未完工的窗框上,裙摆撕裂声混着远处塔吊运转的轰鸣。扳手不知何时又回到手中,他砸向施暴者的瞬间,白芮突然挣扎着踢中了另一人的胯下。
混乱中有人推了一把。白芮向后仰倒时,张维生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血痕,校服袖口挂住钢筋凸起,撕裂声像极了母亲接到噩耗时撕开的信封。
"救我......"白芮的眼睛在月光下瞪得极大,瞳孔里映出张维生扭曲的倒影。她的手腕正一点点从少年染血的手中滑脱,珍珠项链突然断裂,珠子坠入黑暗深处听不见回响。
张维生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肋骨卡在水泥边缘。他听见自己骨骼摩擦的声音,最后一颗珍珠从指缝间溜走时,白芮突然下坠,校服袖子还缠在他手腕上——布料撕裂的脆响中,她像断线的木偶跌落在堆满建筑垃圾的一楼。
混混们的咒骂声迅速远去。张维生趴在窗沿呕吐,血和胃酸滴在白芮扭曲的身体旁边。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急救电话接通时,远处塔吊的探照灯扫过来,照亮了白芮裙摆下蜿蜒的血迹,像条毒蛇游向生锈的钢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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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生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白芮的血。警察来做笔录时,他机械地重复着事发经过,却看见对方在"混混"这个词上画了个问号。
"监控显示只有你和她进入工地。"警察的圆珠笔点着记录本,"而且据校方反映,你们最近有冲突?"
走廊尽头突然骚动起来。白芮父亲的高定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锤子敲击,他身后跟着的律师正快速翻阅文件夹。张维生站起来时,听见律师对警察说:"监控视频显示我的当事人是被推下去的。"
"不是的!"张维生声音嘶哑,"当时还有两个......"
白芮父亲突然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画面里只有张维生拽着白芮手腕的片段,角度刁钻得像是在施暴。视频戛然而止在女孩下坠前的瞬间,完美避开了远处逃窜的黄头发。
"鼎盛工地有三百多个监控头。"男人收回手机时,袖扣刮过张维生结痂的下巴,"你觉得法院会看哪个版本?"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说右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时,白芮父亲突然揪住张维生的衣领:"我女儿要是有后遗症......"他的古龙水混着血腥味灌进张维生鼻腔,像极了父亲死后工地负责人递来的和解协议上的香水味。
护士推着病床经过。白芮在麻醉作用下昏睡着,石膏腿反射着冷光。她父亲突然掏出支票本:"私了的话,给你家五十万。"
张维生盯着支票上早已写好的数字,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的事故报告里,安全带断裂的照片是模糊的。他转身就走,却听见律师对警察说:"刚满十八岁的话,可以负完全刑事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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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李晚清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看见白芮腿上狰狞的钢钉。女孩醒来第一句话是"张维生推我",声音通过病房通话器传出,失真得像劣质录音带。
"你撒谎!"李晚清拍打玻璃,"那张纸条......"
白芮父亲的手下把她拖出医院时,李晚清瞥见了坐在警车里的张维生。他额头贴着纱布,囚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是那晚抓住白芮时磨破的伤口。警笛声中,她突然想起U盘里被删除的监控片段,就像现在无人相信的真相。
张维生母亲搬走那天下着细雨。李晚清看着货车碾过巷口积水,倒映的云层碎成父亲搬运的鱼鳞。她摸到口袋里那本《巴黎圣母院》,扉页的"小月亮"被雨水晕开,像轮坠入污水沟的月亮。
张维生的月亮,从此没有了守护。
【四】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游荡,李晚清看着CT片上的阴影像蛛网般在幼小肺叶上蔓延。五岁女孩的咳嗽声从诊室传来,混着男人低声的安抚,像是砂纸在磨她的耳膜。
"尘肺三期。"她转身时白大褂掀起气流,病历本上的"鼎盛建筑家属区"刺得眼睛生疼。推门瞬间,消毒灯管在男人侧脸投下冷光,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让她的听诊器砸在地上。
张维生抱着熟睡的女孩后退半步,工装裤上的水泥灰簌簌落在光洁地砖上。怀里的孩子突然剧烈咳嗽,细小血沫溅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背,像十多年前白芮坠楼时绽开的血花。
"先做雾化。"李晚清伸手要接孩子,指尖碰到他皲裂的虎口。张维生触电般缩回手,女孩的卡通外套擦过她胸牌,金属边缘在玻璃窗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治疗室暖气发出嗡鸣。李晚清调试呼吸机时,从反光镜面看见张维生正在数点滴速度。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那是去年在钢筋加工车间被绞断的——工头说他自己操作不当。
"什么时候有的孩子?"棉签沾着碘伏划过女孩手背,李晚清故意让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她可是他的月亮,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就结婚生子了?
“工友的孩子。”张维生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额头:“我们喊她安安,平安的安。”
玻璃窗映出张维生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上个月初七的雨夜,老周从十八层脚手架坠落时,安全扣的断裂处还留着崭新的切割痕。他藏在水泥管里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用血写着"鼎盛账本在......"
"尘肺要长期治疗。"她抽走他口袋里露出的止痛药盒,"这周开始每天下午都要过来。"
张维生盯着她胸牌上"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的金色刻字,想起艺术节那天染了像血一样的糖浆的琴弦。现在她白大褂口袋里插着钢笔和听诊器,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了。
"医药费......"
"可以申请大病补助。"李晚清打断他,在病历本上写下自己手机号,"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安安在雾化器面罩下突然惊醒,小手抓住张维生沾着水泥粉的衣角:"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张维生用袖子擦去她额头的冷汗,袖口磨破的线头像当年挡在李晚清面前时一样颤动。
"很快。"他撒谎时瞥见李晚清迅速泛红的眼眶,急忙转开脸。窗外暮色渐沉,住院部亮起的灯像极了工地塔吊上的警示灯——老周就是在那盏灯熄灭时坠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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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站挂钟指向九点。李晚清翻着病历,余光看见张维生正用一次性水杯接热水
"需要留院观察。"她把听诊器绕在脖子上,"CT显示肺部有纤维化趋势。"
张维生握杯子的手骤然收紧。老周临终前也是这样咳血,工头给的"抚恤金"刚好够买块最便宜的墓地。他摸到裤袋里U盘坚硬的棱角,里面存着老周偷拍的建材检测报告。
"我晚上有班。"他看向窗外,工地探照灯刺破夜空,"能不能......"
"我值班。"李晚清把住院单塞进他手里,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放心。"
张维生想起少管所铁窗外的月亮,母亲哭着说"晚清每周都来送书"。现在月光穿过医院走廊,落在李晚清挽起的发髻上,那里别着枚生锈的发卡——是他用废铁皮磨的。
安安突然剧烈咳嗽,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李晚清冲过去调整氧气流量时,张维生看见她白大褂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面有道淡色疤痕——白芮用美工刀留下的。
"肺部感染加重了。"她声音镇定,手上动作飞快,"需要加用抗生素。"
张维生站在阴影里,看护士们推着药车进出。消毒水味混着记忆里的血腥气,他摸到脸上那道疤——出狱那天,鼎盛集团派来"接风"的人留下的见面礼。
凌晨三点,安安终于睡着。李晚清揉着酸痛的后颈走出病房,发现张维生蜷缩在走廊长椅上,手里攥着张工地通行证。她轻轻抽出来,证件背面用铅笔写着"B区3号楼"——正是张维生父亲当年出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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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一周的雾化治疗,安安肺里的杂音减轻了些。周五下午,李晚清查房时发现床头柜多了个手工削的木偶,粗糙的眉眼像极了张维生。
"叔叔说这是天使。"女孩把木偶贴在心口,"天使会带爸爸回来吗?"
李晚清调整输液速度的手顿了顿。昨晚病理科的老同学悄悄告诉她,安安肺组织活检样本里检出异常高浓度的硅酸盐——这根本不是普通尘肺。
"会好的。"她抚平床单褶皱,在查房记录上画了个月亮符号。自从发现张维生总在凌晨溜进医生办公室翻看病历后,她开始用只有他们懂的暗号记录异常指标。
下班时暴雨突至。李晚清在车库看见张维生正往摩托车绑雨衣,后座焊着个简陋的铁框——显然是给女孩准备的。
"上车。"她按下车钥匙,车灯划破雨幕,"工地现在全是泥。"
张维生僵在原地。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工装上的泥点溅在她真皮座椅上,车内暖气烘着沉默。李晚清转动着方向盘,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右转。"他指向岔路,那里立着鼎盛集团的巨幅广告牌。老周曾在这块牌子上挂了七小时,就为拍下混凝土车倾倒的镜头。
车停在工棚前,雨水在铁皮屋顶敲出鼓点。张维生冲进雨里,回来时抱着个铁盒,里面整齐码着安安的药和彩笔。盒底压着张照片,李晚清瞥见年轻时的自己站在领奖台上,身后是举着相机微笑的张叔叔。
"下周三复查。"她递过伞时故意碰他手指,"我调休,可以带她去游乐园。"
张维生睫毛上的雨珠颤了颤。老周留下的账本藏在摩天轮维修间,但他已经两周没找到机会潜入了。远处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他床头贴着的工地平面图——B区3号楼被红笔圈了无数遍。
"不安全。"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你。"
李晚清突然抓住他手腕,拇指按在那些新旧伤疤上:"当年你说会回来找我。"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他手背,和眼泪一样烫。
张维生呼吸停滞。安安的咳嗽声从工棚传来,混着电视里鼎盛集团的广告歌。他抽回手,从铁盒底层取出个生锈的螺丝帽——父亲安全带上缺失的那个零件。
"医药费。"他把叠得方正的钞票放在座位上,转身冲进雨里。李晚清看着后视镜中他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雨水模糊了一切。副驾上,那个螺丝帽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内侧刻着"鼎盛质检"的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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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交班时,急诊送来个咯血的建筑工人。李晚清在CT室门口撞见张维生,他工作服上沾着新鲜的血迹,正把个U盘塞进护士站的快递袋。
"3号楼又出事?"她假装整理病历,瞥见快递单上写着"市检察院"。
张维生猛地转身,瞳孔骤缩。他嘴角有新伤,锁骨处露出半截绷带。
"孩子退烧了。"他岔开话题,喉结上的淤青像枚指印,"谢谢你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张维生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无论发生什么,别碰那个快递。"
李晚清反握住他的手,护士跑来通知手术准备,她飞快写下串数字塞进他口袋:"我新号码,永远开机。"
张维生消失在消防通道时,她看见他后腰别着把老虎钳——和当年修自行车用的一模一样。急诊科医生抱怨着又一个"违规操作"事故,李晚清盯着CT片上熟悉的阴影模式,突然想起病理科同学的话:"这种硅酸盐分布,像是故意吸入的。"
午休时间,她在储物柜发现张维生留下的铁盒。除了安安的画,还有本磨边的《巴黎圣母院》。扉页"给小月亮"的笔迹已经褪色,夹着张新鲜的照片——B区3号楼电梯井里,断裂的安全绳切口平整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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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暴雨再度来袭。李晚清站在窗前,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手机亮起,陌生号码发来张模糊的照片:鼎盛集团年度晚宴,白芮父亲正与市领导举杯,背景里那幅山水画用的是老周生前最爱的构图。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安安托付给你了」
她拨回去时,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窗外闪电劈过,照亮病历本上那个月亮符号——此刻它像极了张维生少管所编号的尾数。ICU的监测仪突然集体报警,李晚清冲向病房时,听见电视里正在播报:"鼎盛建筑工地发生坍塌事故..."
病床上,安安安静地画着画:一个月亮,一个星星,中间站着拿扳手的小人。画纸角落,歪歪扭扭写着"张叔叔说天使会保护医生阿姨"。
窗外,救护车的蓝光刺破雨幕,像极了年少时他们一起看过的萤火虫。
五、
鼎盛建筑工地的探照灯刺破雨夜,张维生蹲在未完工的七楼边缘,雨水顺着安全帽的边沿滴在施工图纸上。他盯着图纸上用红笔圈出的B区3号楼电梯井位置,耳边回响着工头傍晚时说的话:“明天市领导来视察,所有施工暂停,大家回去休息。”
太巧了。张维生捏紧了手中的老虎钳。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潜伏在工地,好不容易摸清了3号楼的巡查规律,明天是唯一能潜入电梯井的机会——那里藏着父亲死亡的关键证据。
雨水渗进他左手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十八岁那年,他抓住坠楼的白芮时被钢筋划破的。如今疤痕已经发白,但记忆却越发鲜明——白芮父亲在法庭上冷笑的样子,母亲卖掉房子时颤抖的手,还有李晚清站在少管所外,隔着铁栏杆递进来的那本《巴黎圣母院》。
“张维生!”工友老赵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你怎么还在这儿?工头说所有人必须离开!”
张维生迅速卷起图纸塞进工具包,转身时露出憨厚的笑容:“马上走,检查下脚手架固定。”
老赵狐疑地看着他湿透的工作服,目光落在他鼓鼓囊囊的裤袋上:“你小子最近鬼鬼祟祟的,该不会……”
“安安还在医院。”张维生咳嗽两声,从兜里掏出安安的雾化器,“得赶末班车去城里。”
这个理由足够让人心软。老赵拍拍他肩膀,递来半包皱巴巴的香烟:“悠着点,听说集团最近在查内鬼。”
等老赵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声中,张维生立刻奔向3号楼。电梯井黑洞洞的入口像张开的嘴,他绑好安全绳,突然发现固定扣有细微的磨损——和父亲出事那天安保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下降过程中,雨水顺着井壁形成细流。在五楼位置,他的手电筒照到了异常反光的物体——半截断裂的安全带扣,就卡在钢筋接缝处。当他伸手去够时,安全绳突然剧烈晃动。
“果然有人。”张维生屏住呼吸,听见上方传来金属碰撞声。他迅速关掉手电,借着闪电的光看见两个黑影正趴在井口调整什么装置。下一秒,安全绳毫无预兆地断裂。
自由下坠的瞬间,他抓住了一截突出的钢筋。手掌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割得血肉模糊,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抓住不放。上方传来压低的对话:
“确认摔死了再报告。”
“要不要放个安全帽在旁边?像十多年前那样……”
张维生的瞳孔骤然收缩。十多年前父亲出事后的现场照片里,确实有个奇怪摆放的安全帽。他咬紧牙关,趁着雷声掩护,一点点挪向检修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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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医院儿科病房,李晚清正在给安安读童话书。女孩的咳嗽已经减轻,但肺部的阴影依然存在。当读到“勇士战胜恶龙”时,安安突然问:“医生阿姨,张叔叔是勇士吗?”
李晚清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三天了,张维生再没出现在医院,连复查都是工地上的大姐带安安来的。她正要回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定位信息,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生锈的安全带扣,内侧刻着“鼎盛质检0615”。
“安安乖,阿姨出去打个电话。”她快步走向走廊,回拨那个号码却提示已关机。窗外闪电划过,照亮她惨白的脸色。照片背景里隐约可见的蓝色围挡,正是鼎盛工地的标志。
护士站的电视突然插播紧急新闻:“鼎盛建筑工地发生局部坍塌,疑似雨水冲刷导致……”
李晚清的听诊器掉在地上。画面里熟悉的3号楼轮廓,正是张维生这周总在病历上涂画的形状。她冲回病房抓起外套,安安却从枕头下摸出个铁皮青蛙:“张叔叔说,如果他不回来,就把这个给你。”
铁皮青蛙的腹部有道新鲜的焊痕。李晚清用钢笔撬开,里面蜷缩着张微型存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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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中的工地如同鬼域。李晚清把车停在两公里外的便利店,徒步穿过泥泞的荒地。警戒线已经拉起,但坍塌现场只有两个打瞌睡的保安。她借着救护车的掩护溜进去,手电筒照见断裂的脚手架像巨兽的骸骨。
“维生!”她压低声音呼唤,回应她的只有雨声。在3号楼底层,她发现了个被水泥板半掩的洞口——电梯井检修通道。井底积水中,静静躺着张维生的安全帽。
李晚清正要下去,突然听见上方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躲到混凝土管后面,看见穿西装的男人正在井口拍照,旁边戴安全帽的监工谄笑着:“您放心,和以前一样,都处理妥当了。”
“目击者呢?”
“老样子,按意外事故报。”监工递过信封,“这是家属的抚恤金协议,已经签字了。”
西装男人突然转身,李晚清捂住嘴——是白芮父亲的特助,当年在法庭上作伪证的那个人。等他们走远,她发疯似的扒开水泥板,在井底淤泥里摸到了张维生的工具包。
包里的施工图纸浸透了水,但还能辨认出用铅笔标记的路线——通往工地地下室的通风管道。图纸背面潦草地写着:“证据在B2档案室,红色保险柜,密码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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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弥漫着霉味和鼠尿的骚气。李晚清顺着通风管爬行,钢管接缝处不时漏下雨滴。当她撬开最后一道栅栏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抽搐——整面墙的保险柜,每个都贴着年份标签。
红色保险柜在角落,密码盘泛着冷光。输入0615的瞬间,柜门弹开,露出厚厚一叠泛黄的事故报告。最上面是张维生父亲的名字,死亡原因写着“安全带断裂”,但附着照片显示断裂处有整齐的切割痕。
下面压着的老周日记本让李晚清双手发抖。最后一页写着:“发现混凝土掺假证据,标号C30实际不到C15,所有检测报告都是——”字迹在此中断,页脚沾着褐色的血迹。
突然,档案室的门锁转动。李晚清迅速用手机拍下关键页面,躲进柜子缝隙。透过百叶窗,她看见西装男正在翻找什么,监工举着手机汇报:“老板,确实有人动过3号楼的……”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李晚清屏住呼吸,摸到工具包里张维生的螺丝刀。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安安的主治医师发来消息:“孩子肺组织检测出石棉纤维,这分明是……”
脚步声猛地逼近。李晚清把证据塞进内衣,抓起灭火器砸向电闸。黑暗降临的瞬间,她撞开通风管盖板,身后传来愤怒的咒骂和子弹上膛的声音。
月光被乌云吞噬的瞬间,李晚清的后背撞上了冷硬的钢管。追兵的脚步声在通风管道内形成诡异的回响,她摸到腰间别着的手术剪,金属的寒意让她想起解剖课上划开的第一具尸体。
"这边!"压低的女声从右侧岔道传来,手电筒光束扫过她沾满油污的白大褂。李晚清瞳孔骤缩——陈昭老师正趴在管道拐角,岁月在她眼尾刻下的皱纹比当年更深了。
"快走!"陈昭拽着她钻进垂直井,生锈的梯级在掌心留下铁腥味。下方隐约传来犬吠,鼎盛集团的保安队正在地毯式搜索。
地下三层的水泵房如同巨型腹腔。陈昭掀开排水沟盖板时,李晚清看见泡发的账本残页在污水里沉浮,某个残缺的"白"字让她胃部抽搐。
"当年我被开除后,一直在收集证据。"陈昭递过防水袋,里面装着不同角度的监控截图——白芮父亲与质检局长的交易,工头往混凝土搅拌车倾倒劣质水泥,还有张维生父亲坠落时,安全绳上反光的切割痕迹。
李晚清的手指抚过照片边缘,突然发现每张照片右下角都有个月牙形标记——正是张维生在少管所给她写信时的暗号。
"他在监狱里就联系我。"陈昭掀开墙上管道保温层,露出密密麻麻的线索图,"这些年我们像鼹鼠一样在黑暗里打洞,直到他混进鼎盛......"
犬吠声突然逼近。陈昭把U盘塞进李晚清的手术服夹层:"去滨海大道178号,找林检察长。"她转身冲向反方向时,后颈处狰狞的烫伤疤痕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李晚清在污水里爬行了十七分钟,直到看见下水道口的微光。钻出地面的瞬间,鼎盛集团大厦的LED屏正在播放白芮的新歌MV,她镶满水钻的义肢在舞台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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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大道178号是家儿童书店。李晚清握着童话绘本坐在阅读区,鼻腔里还残留着下水道的腐臭。
"李医生?"一男子似乎等了很久,手里的茶水都没有了热气,他《小王子》放回书架,指尖在"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这句下划过,"陈老师说你有份特殊病历。"
李晚清随手翻开一本书:"尘肺三期合并石棉肺,患者五岁。"
林检察长的表情凝固了,他调出手机里的施工备案记录:"鼎盛幼儿园用的是同批建材......"
玻璃橱窗突然炸裂。李晚清被林检扑倒在地,子弹嵌入她刚才坐着的沙发。书店外,改装过的黑色轿车正在倒车,车窗里伸出的枪管瞄准了绘本区。
"从后门走!"林检扯下领带缠住她流血的小腿,"去码头找老黄!"
码头咸腥的风里混着柴油味。李晚清按陈昭给的暗号找到"老黄修理铺",卷帘门升起时,她看见满墙贴着安安的蜡笔画——每张右下角都有个扳手图案。
"姑娘,修船还是修心?"满脸油污的老头从轮机后抬头,左眼装着义眼。
李晚清举起那枚刻着"鼎盛质检"的螺丝帽。老头突然用扳手敲击铁砧,三长两短的节奏让仓库地面缓缓裂开,地下室里排列着二十年来所有事故的物证。
"小张每次来都带点'土特产'。"老头抚摸着断裂的安全带,"他说等集齐星星,就能照亮月亮。"
“我是老黄。”老头揩了揩手上的油污,伸出手来握住了李晚清:“小张要守护的人,原来是你。”
后来,才知道老黄是当年张维生父亲意外坠楼的目击者,也是同在鼎盛的建筑工人。那件事过后,老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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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晚清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医院发来的消息:“安安今早画了张画,说等您回来解释。”
画上是个月亮牵着星星,下面是座着火的房子。角落歪歪扭扭写着:“张叔叔说,烧掉坏人的房子,天使就会回来。”
晨光中,李晚清摸到口袋里那枚生锈的螺丝帽。十几年前断裂的安全带,十几年后坍塌的电梯井,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密码——0615。她突然明白张维生为什么要制造这场“事故”:只有在全面调查时,那些被掩埋的真相才会重见天日。
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时,安安正在雾化治疗。女孩睁开眼,看见李晚清站在窗前,晨光为她镀上金边。
“阿姨,张叔叔是去当勇士了吗?”
李晚清把画举到阳光下,突然发现着火房子的窗户里,隐约有个拿扳手的小人轮廓。她哽咽着点头,将安安搂在怀里。窗外,电视台的采访车正驶向鼎盛集团,而她的白大褂口袋里,装着足以摧毁一个帝国的证据。
【六】
滨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剃着寸头,左眉骨上一道伤疤延伸到太阳穴,像把出鞘的刀。
"林队,这位是新调来的秦烈队长。"小警员紧张地介绍,"外号'豹子头'。"
林检察长从案卷堆里抬起头,打量着这个传闻中破案率第一的狠角色。秦烈已经自顾自地拖了把椅子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上一份档案:"退休教师死亡案?死者叫陈明德,滨海一中前语文教研组长?"
"对,今早刚出的尸检报告。"林检推过文件,"表面看是心脏病突发,但法医在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地高辛成分。"
秦烈翻开报告,目光停在死者照片上——老人仰卧在书桌前,眼镜歪在一边,手里还攥着红笔。书桌上摊开的作文本被红墨水晕染,像一滩血迹。
"走访情况?"
"邻居反映最近常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楼下转悠。"林检调出监控截图,"但拍到的是背影。"
秦烈突然用两根手指放大画面:"看这个反光。"模糊的玻璃倒影里,鸭舌帽下露出一截珍珠项链的闪光。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拍打着窗户。秦烈起身时,办公室的灯管突然闪烁,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我去趟滨海一中。"
滨海一中的梧桐叶被雨打落一地。秦烈踩着湿漉漉的落叶走向行政楼,突然在教学楼拐角停住——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荣誉墙前驻足,她指尖停留的位置,正是二十年前艺术节获奖合影。
"李医生?"秦烈认出这是报案人之一,市医院呼吸科主任李晚清。
女人转身时,雨伞边缘的水珠甩出一道弧光。她胸牌上"李晚清"三个字被雨水模糊,但秦烈注意到她左手腕内侧有道淡色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秦队长。"李晚清微微颔首,"陈老师是我的高中班主任。"
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在他们之间形成透明屏障。秦烈突然问:"听说当年您班上有个叫白芮的学生?"
李晚清的伞轻微晃动:"她转学后我们就没联系了。"她指向荣誉墙角落,"那是校长办公室。"
校长室的门虚掩着。秦烈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推门看见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弯腰捡青花瓷碎片,西装袖口沾着茶渍。
"张校长?"秦烈亮出证件,"关于陈明德老师的事..."
"意外!绝对是意外!"校长声音突然拔高,"陈老师有二十多年冠心病史!"他转身时碰倒了相框,玻璃裂痕正好横贯照片中白芮父亲的脸。
秦烈弯腰帮他捡起,注意到办公桌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珍珠手链。校长猛地合上抽屉,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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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实验室的冷气开得很足。秦烈翻看着陈明德老师的胃内容物检测报告,突然指向某行数据:"地高辛浓度是致死量的三倍,但死者家里没发现药瓶?"
"更奇怪的是这个。"法医拉开冷藏柜,举起死者右手,"无名指指甲断裂,我们在断甲里发现了这个。"
镊子尖端夹着片微小的金色亮片。秦烈凑近看,像是从某种奢侈品包装上刮下来的。
"还有,"法医又递过一份报告,"死者书桌上的红墨水,化验出人血反应。"
雨更大了。秦烈站在陈明德家楼下,看着鉴证科在垃圾桶翻找。
"秦队!"年轻警员举着证物袋冲过来,"在书房地板缝隙找到这个!"
透明袋里是张被撕过的照片残角,隐约可见"鼎盛幼儿园"字样。秦烈摸出从校长办公室顺来的珍珠手链,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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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的解剖刀划开第二具尸体时,秦烈正盯着监控屏幕。画面里张校长独自走进电梯,却在升至18层时突然抽搐倒地。诡异的是,电梯摄像头显示当时电梯里只有他一人。
"又是心脏病发作?"秦烈冷笑。
"不,是琥珀胆碱。"法医指着尸体颈部微小的针孔,"这种肌松剂三分钟内就能让心脏停跳。"
秦烈翻看校长随身物品记录:手机、钥匙、钢笔...突然停在一张便签上。潦草的字迹写着:"白小姐,账本在——"后半截被撕掉了。
技术科的小刘突然喊出声:"秦队!校长手机最后删除的照片恢复了!"
屏幕上出现张模糊的文档照片,标题是《鼎盛幼儿园建材检测报告》,秦烈瞳孔骤缩——检测人签名处赫然是"陈明德"。
暴雨敲打着市局玻璃窗。秦烈把三样证物摆在桌上:手机、金色亮片、带血的照片残角。他手机亮起,李晚清发来信息:"想起个细节,陈老师去世前曾问我认不认识会鉴定的工程师。"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秦烈突然阴沉的脸。他抓起外套冲向车库,同时拨通号码:"查白芮最近半年的所有行程!重点找金色亮片相关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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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影视基地的探照灯刺破雨幕。秦烈推开化妆间门时,白芮正在助理帮助下拆卸义肢。她右腿胫腓骨处的疤痕在镁光灯下泛着蜡质光泽,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如果是代言合同,找我经纪人。"
"刑侦支队秦烈。"警官证拍在化妆台上,震倒了一瓶镶金边的指甲油,"关于陈明德和张校长的死。"
白芮的假睫毛在镜中眨了眨:"我这两天都在拍MV。"她转动轮椅,义肢上的水钻折射出七彩光斑,"有不在场证明。"
秦烈突然抓起白芮的手,金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要不,跟我去验一验你的指甲油?"
空气瞬间凝固。白芮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笑了:"那个老变态活该。"她掀开梳妆台暗格,甩出个信封,"看看他当年怎么批改女生作文的。"
照片上,年轻女学生的大腿内侧被红笔画满修改符号。秦烈翻到背面,陈明德的笔迹写着:"第三段描写不够生动"。
"我跟校长说了那老变态的事情。"白芮的珍珠耳坠随着颤抖闪烁,轻描谈写地讲着:“我也我爸说了,我爸大手一挥,买了很多东西给我。后来,那老变态不止对我爸唯命是从,也对我点头哈腰的。直到上周那老表态突然威胁要公开..."
秦烈突然打断:"所以他向你要钱?"
"他要的是鼎盛幼儿园的账本。"白芮转动义肢接口,金属摩擦声令人牙酸,"说当年检测报告有问题,会害死孩子..."她突然噤声,因为秦烈举起了手机——屏幕上是安安的尘肺诊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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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集团大厦的玻璃幕墙在雨中模糊成一片。秦烈带着搜查令冲进总裁办公室时,白芮父亲正在焚烧文件。
"秦队长好手段。"白总把打火机扔进镀金垃圾桶,"但你以为凭这些就能..."
"我要查的不是命案。"秦烈将尘肺检测报告拍在桌上,"是二十年来所有使用劣质建材的幼儿园、学校名单。"
白总的脸在闪电中忽明忽暗:"你有证据吗?"
"有。"李晚清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坐轮椅的白芮。女明星摘下义肢,露出接口处溃烂的皮肤:"爸,我腿里的骨髓炎,真的是摔伤导致的吗?"
保险柜里的账本摊开在办公桌上。秦烈用镊子夹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陈明德站在鼎盛幼儿园验收现场,身后水泥墙上的裂缝像蛛网般蔓延。
"混凝土标号不足,掺了石棉废料。"李晚清指着检测报告上的数据,"安安的尘肺,白芮的骨髓炎,还有..."她哽咽了一下,"张维生父亲的死,都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白总突然狂笑起来:"那个建筑工人?他偷拍时自己摔下去的!"
"不。"秦烈播放了磁带最后一段,录音里清晰传来白总的声音:"把安全绳割了,做得像意外。"
暴雨冲刷着城市。当秦烈给白总戴上手铐时,李晚清正望着窗外。雨幕中,鼎盛集团的LED广告牌突然熄灭,就像多年前那个改变所有人命运的雨夜。
结案报告摊在办公桌上。秦烈揉着太阳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李晚清早就知道真相,为什么现在才揭发?
【七】
档案室的霉味钻进鼻腔,李晚清压低鸭舌帽,戴着橡胶手套翻阅泛黄的教师考评表。指尖停在2003年那页时,陈明德与张校长的合影飘落——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封口费已付"。
"找到你了。"她对着照片上的班主任轻笑,将档案袋里夹着的检测报告复印件塞回原处。这是上周从张维生留下的证据里找到的,鼎盛幼儿园劣质建材的检测单,签名栏赫然是陈明德的笔迹。
走出校史馆时,李晚清特意在监控探头下停留。
次日清晨,她以校友捐赠名义送给陈明德一套精装《巴黎圣母院》。在扉页题词时,钢笔刻意洇出墨渍:"感谢恩师当年在检测报告上的指导——您永远的学生"。老教师接过书的手突然颤抖,眼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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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的潮湿浸透了校长办公室的真皮沙发。李晚清将白芮最新的电影海报铺在茶几上,女明星的义肢在镁光灯下闪闪发亮。
"校长知道白小姐最近在筹拍自传电影吗?"她轻抚海报边角,"听说会有校园暴力情节呢。"
校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李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陈老师收藏了不少当年的录音带。"李晚清从包里取出复刻的磁带放在海报上,"比如,艺术节前钢琴被动手脚的对话。"
她看着校长额头渗出冷汗,继续浇油:"白小姐父亲最近在竞标青少年活动中心项目,如果这时候爆出校园丑闻..."
离开前,她碰倒了校长珍藏的武夷山大红袍,茶汤在白芮海报上洇出褐色的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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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基地的化妆间飘着茉莉香水味。李晚清将金色包装的巧克力递给白芮,糖纸在灯光下晃出刺目的反光。
"陈老师托我带给你的毕业评语。"她递过密封袋,里面是当年被红笔写满淫秽评语的作文本,"他说最近在整理教学资料,准备出版《教育生涯回忆录》。"
白芮的假指甲在作文纸上抓出裂痕:"老东西敢威胁我?"
"校长好像已经同意提供照片了。"李晚清状若无意地提起,"今早我去送校友会请柬时,看到他办公桌上有本《未成年人保护法案例分析》。"
她离开时,听见化妆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那盒巧克力被白芮砸向镜面,金色糖纸碎片像毒鳞片般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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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的教师公寓格外阴冷。李晚清站在陈明德书房门口,看着老教师用放大镜比对检测报告上的签名。
"这不是我签的!"陈明德摔碎茶杯,"当年校长让我把检测合格的章盖在空白页上!"
她递过纸巾时露出腕间疤痕:"但您确实收了鼎盛集团的润笔费,不是吗?"又从包里取出录音笔,"白芮小姐说您当年批改女生作文的方式...很特别。"
老教师的脸在台灯下变成青灰色:"她想怎样?"
"她要所有原始检测报告。"李晚清压低声音,"校长已经答应作证是您伪造了签名。"
当陈明德疯狂翻找通讯录时,她悄悄将半片金色糖纸塞进笔筒。那糖纸边缘锋利,沾着从白芮化妆间收集的指甲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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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室的保险柜发出沉闷的金属声。李晚清看着校长取出尘封的账本,上面记录着这十几年来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
"白芮父亲疯了?要这些做什么!"
"不是白总。"李晚清将白芮的珍珠耳钉放在账本上,"是他女儿。她说如果您不交出原件,就把当年她坠楼的真相告诉媒体。"
校长的钢笔尖戳破纸张:"她敢!当年要不是我..."
"陈老师已经站在她那边了。"李晚清打开手机,播放经过剪辑的录音,陈明德的声音断断续续:"作证...检测报告造假..."
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像极了那年白芮坠楼时的声响。校长突然抓起车钥匙,李晚清知道他是要去找陈明德对质。她提前半小时给老教师家座机打了电话,用的是校长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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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德的书房弥漫着地高辛的药味。老教师颤抖着将注射器藏在袖口,桌上摊着当年白芮的作文本——那些红批注现在看起来像血痕。
门铃响起时,他握紧了从校医室偷来的肌松剂。校长冲进来就揪住他衣领:"你竟敢..."
"是你伪造我的签名!"陈明德嘶吼着举起注射器。
两人扭打时,李晚清站在楼道监控死角,听着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她看了眼腕表,计算着白芮收到匿名短信后赶来的时间。
当白芮的轮椅碾过走廊地毯时,李晚清悄然离去。身后传来女明星的尖叫——她看到的是校长掐着陈明德脖子的场景,老教师手里还攥着从校长脖子上扯下的珍珠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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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的玻璃门映出李晚清苍白的脸。
"李医生,"秦烈突然开口,"陈明德书桌上的作文本,红墨水检测出你的血型。"
李晚清抚过手腕上的月牙疤:"那是白芮用美工刀划的,陈老师当年就在现场。"她望向审讯室里的白芮,"现在他们三个终于团聚了。"
“给我一天时间。”李晚清深吸了一口气,说着:“明天我给你讲讲我和张维生的故事。”
走出市局时,雨停了。李晚清从包里取出铁皮青蛙,轻轻拧开发条。张维生录制的声音哼唱飘出来,是当年他们一起改编的《月光》旋律。
【故事结尾】
安安趁着春风,在草地上放着风筝。听着草地上的欢声笑语,李晚清扭头坐进了警车。打开车窗,春风从她的指缝间缠绕了许久。
李晚清笑着,张维生,你看,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