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墨读书《许三观卖血记》(十九)较真

一乐这小子还真是说到做到,比很多大人说话都靠谱。

昨晚说要去找他亲爹,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孩子嘛,说的话还能当真?晚上睡一觉,第二天就会给忘了。

没想到,吃完早饭,屁股一拍还真走了。

要是他去干别的,咱还得拦一下,但人家要找自己的亲爹,天经地义,谁也不能拦。

到了何小勇家,扯着脖子在楼底下喊:爹,我回来啦。喊得一本正经,貌似要让所有人都见证他这个私生子是荣归故里的。

何小勇还不知道咋回事,寻思着:我也没儿子呀,就两个女儿,咋突然就多出一个儿子来,是谁这么愿意做我的儿子?

从楼上伸出头一看,脸一下变了,刚刚是红的,现在绿了。低声说:谁是你爹,赶紧滚。怕你媳妇听见?

一乐没动,说:爹,今天谁都没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我爹妈都不知道,今天来了就不回去了,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你的。

何小勇一听,急眼了,怎么,还要住我家里?看来这小子是赖上我了!说:你爹是那个姓许的,我姓何,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就揍你了。

怕啥来啥,他媳妇出来了,一看是一乐,心里能好受吗?

指着儿子骂道:肯定是那个骚女人让你来的,是不是?她到处播野种,完了还要让他到别人家里混吃混喝,祸害人。这年头,谁家有多余的?我们家都饿了一个多月了,哪有吃的给你这个野小子,赶紧滚回家找你妈,吃奶去。

一乐毕竟是孩子,天真,哪里管的上他们说的这些。

还站在那里,说:他就是我亲爹,我亲爹就是他。爹,你带我吃面条呗,要是没钱,就和那个姓许的爹一样去医院,卖血换钱。他就是拿这钱带他们一家去饭店吃面条,却让我吃红薯,所以我恨他,决定不认他这个爹了,认你。

何小勇一听,马上火了,恨不得从楼上飞下来,把一乐一脚给踢走。他跑下楼一把抓住儿子的衣领,就跟提只小鸡仔一样,扔到了大门外,还放了狠话:再敢来,打折你的狗腿!

很想问一句:他的是狗腿,你的是?

认爹这事算是失败了。这年头,认干爹容易,认亲爹,还真不是想认就能认的。

一乐这回害怕了,这亲爹不好认,不认就不认呗,再认,就得赔上一条腿。三十六计,走为上。

也没回去,就在大街上瞎溜达。逢人就说:叔给我买碗面条吧,我也不白吃,吃完了,你就是我亲爹......

这些都是别人跑到家里跟我说的,还说:你儿子到处要亲爹,就跟要饭一样,谁给,谁就是大爷。

这回,他算是和面条较上劲儿了,我这几年的养育还比不上一碗面条?这个小兔崽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随他去吧,爱找谁找谁,这会儿正犯浑呢,等到饿了,自然就回来了。

到了中午,还没回来,媳妇有些着急了,要我出去找找。

我才不去,我跟她说:这小子就是个白眼狼,喂大了还咬你一口。这些年,我供他吃,供他喝,供他念书,比亲爹还亲。他居然为了一碗面,跑到大街上认爹,我算是想明白了,不是亲生的,咋养都养不亲。

媳妇说:你不去,拉倒,我去。你不是他亲爹,但我是他亲妈。

甩门而去

......

天快黑了,才回来,一个人。

进门就问我:儿子回来没?

没有,我说。

媳妇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说:我在城里找了一大圈,大街上的人都问遍了,都说没看到,该不会是被人贩子逮去卖了吧,不行,还得再找找。

又甩门而去。

媳妇一走,我坐不住了,有点着急了。虽不是亲生的,但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都会产生感情,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

血浓于水,但亲情比血还浓,不是亲生的,又咋样?

刚出门,没走几步,听见旁边有人在哭,我一看,是儿子一乐。这个小崽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扇了他一巴掌,骂道:他妈的,跑哪去了,把你妈都快急死了,把我也吓个半死,你倒好,在这里躲猫猫。

儿子哭着说:爹,我饿,想睡觉。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想回来的,但我亲爹不但不认我,还说要打折我的腿,我害怕,就跑回来了。你再对我不好,也比那个何小勇要好,起码不打我,还能让我吃饱。

我说:活该,谁让你离家出走的,还说什么再也不回来了,这不,又回来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好,是吧。

我蹲下来,对他说:爬上来。

就这样,我背着他一直往前走,边走边骂:你这个小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你气死,你妈也是。

儿子说:爹,咱是不是走错了,咱家不是在后面吗,你咋一直往前走?是不是要带我去吃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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