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到《普罗旺斯的一切》,我想我也可以写写《海南三亚的一切》。
我家在三亚的一个农场,有鱼塘,槟榔地,许多颗各样的水果树(芒果、龙眼、木瓜、莲雾、杨桃……),我生长在此,作为半个三亚人,我很想记录下三亚本土生活特色,也是我的童年生活。我希望这个可以一直一直写下去。
原始——
大三的暑假去了大东北吉林比赛,一行人沿路去了很多城市和景点。然后乘着暑假未完,直接南下回到我家乡,祖国最南方的城市——Sanya。南北几千公里的地理差异给了我极强的冲击。也是这一次,我才除却家乡之情,去看到海南独特的美——海南还保留着一点原始。
无论大东北还是中原,基本上土地都是被人力充分开垦的,田垄都是规规矩矩的,看到一望无垠的种植物跳入脑中的就是种植季节大型机器或者大群帮手一起按照统一的种植规律去种植的画面。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小溪沟渠,都整理的妥妥当当,好像不该长的草多一根都多。然而当我乘坐在海南动车上时,从海口到三亚,放眼望去,还存在大片大片的种着几棵芒果树的地,芒果树里又探出几棵木瓜、农眼,龙眼下种着凤梨,靠近溪边的地方几丛仙意盎然的香蕉树……最重要的是,也不知是因为海南热带气候风吹就可草长,还是由于海南人一贯的懒于打理,往往野草藤蔓互相攀爬,蔓延在果树里、溪边的荆棘上。这可真是地地道道的热带风光。种植地尚且如此,那些林段更不必说。
前几年橡胶很贵,农场胶工每天凌晨三四点就会打着头灯来我家房舍后面的胶林割胶,甚至因为价格飙升,许多小偷也在更早的时辰来偷偷割胶,胶工还得来得更早守夜,这些胶工常常引得我家没见过世面的新生小狗叫上几声,小偷来时则是大狗带着小狗朝林子狂吠。连妈妈也晚上睡不好总是打起电筒来巡视果地。年幼时常常听说胶工被林间的毒蛇咬伤致死致残,那些年胶工赚了钱,也就更愿意花点钱来改善工作环境,定期“砍bà”(当地话:即砍伐)使得灌木高不过膝盖,清晨阳光照下来,林子里是通透的,也不担心藏着蛇。每年放假回家,总会和妈妈到林子里兜一圈,把林荫道上从小陪我长大的花花草草也慰问完毕。然而两年前开始,人工合成橡胶似乎突然侵占了天然橡胶的领地,天然橡胶价格一落千丈。于是胶工和小偷越来越少光顾橡胶林,由于疏于管理,灌木自由生长,藤蔓顺势攀爬,如果再过几年这样没人管,估计能回归原始森林的样子了。我已不敢涉足林段,恐怕,过不了过久,蛇和山鸡也会光顾我家了。
水—海:
我喜欢水,家里有鱼塘,有三个水井。小时候只要放假,基本都是我洗衣服,有时候忘记拿盆,直接扯过一张掉在地上的槟榔叶,将槟榔叶宽大的硬皮作为装衣服的盆。打上清凉的井水倒入叶子里,清浅透明,海南的阳光穿过树叶照在水波上,波光粼粼。洗着洗着,叶子的清香也漫出来,随手又可以拣一颗漂亮的石子,投入水中,看它变换着色彩,幻想成宝石……个中乐趣,数不胜数。因此我洗衣服总是很慢,爸爸就会不近人情的对我喊:“农民的衣服洗那么干净干什么……随便洗洗就好了”。
家里种了很多槟榔树、还有青菜。槟榔树和青菜都爱水,因此我们常常需要抽水浇地。水泵开起来后,我们就会把管子拿起来浇水,水冲出水管,变成一条活龙,冲到最高点,又断断续续地摔下去,海南的阳光总是能将这些平淡无奇的水变得闪耀。
我家住在离海边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山区,由于是外地人,三亚很少亲戚朋友,不用走动,父母也不赶时髦,因此从小没有进过市区。也因此,直至我15岁,我才第一次去三亚市区看海。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激动,我对海洋的宽广和蔚蓝没有激动。那些三亚有名的海滩:天涯海角、大东海、亚龙湾不必在此说,都没有引起我的兴趣。然而有次我到了小东海,那时还未开发,在鹿回头后面,那时交通也不方便,我们绕过一些小围栏,泥巴地,好不容易看到了。那里有让我爱上海的海边。那里不仅仅是沙滩,还有很多礁岩,浪花打在礁岩上,泛起乳白色的浪花,来时汹涌壮观,退却时又温柔缠绵。原来沙滩上的浪花太温柔平静,只能沾湿你的裤子,吓跑温柔的姑娘,因而我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我喜欢的是大海的汹涌,是临海眺望不得不敬畏和感慨的壮美。
但是在我见过的中国的海中,海南的海的确最美,远处很蓝,近处水清,沙子极细,听说08年奥运会的沙滩排球就是从三亚运的沙子。
槟榔
海南盛产槟榔,但其实很多吃过槟榔的人都不知道新鲜的槟榔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本地人是怎么吃槟榔的。
我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我们家就开始种槟榔了。结槟榔后我也没怎么吃过,因为新鲜槟榔其实嚼起来并不怎么美味,有的新鲜槟榔(尤其是圆形的)特别容易醉人,那些椭圆形的好一些。但本地人吃槟榔是有配方的:四分之一块槟榔(含心)、半块栳叶包裹一小勺石灰膏(栳叶和槟榔一样有酒味,能醉人)。两种东西一起放进嘴里嚼一会儿后,就会变成酒红色的汁,前几口都是要吐出来的,不然非常醉人。因此在海南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红色的斑点,尤其是菜市场。这可不是牲畜的血,这就是“海南十八怪”里说的:“姑娘像老太,老太像妖怪”里的随地吐“血”怪状。我从小就没这样吃过槟榔,直到大学毕业以后,有次回家,看到哥哥摩托车上挂着一小包,我就要过来。爸爸忙阻止说:“这个东西吃不得的,年轻刚来海南的时候吃过一次,头像要炸开一样,喝多少酒都没这么醉过。”哥哥也咧开他因为嚼槟榔而焦黄色的牙齿,说:“很醉人的哦”。可是我毕竟已经毕业了,胆子大着呢,想着作为土生土长的海南人竟然没吃过这玩意,怎么跟别人吹嘘?于是嘻嘻哈哈的吃了。然而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要吐出那些红红的汁水,又觉得这味道还不错,原来是甜甜的,不呛人,还有槟榔的香味。于是就咽了几口下去。再嚼我才问哥哥什么时候吐。他说:“啊……你前几口都吞了啊?快别吃了,等下醉死了”。我被吓得赶紧吐了。过不了两分钟,一股醉意上头,我就靠着椅子躺下了。那感觉并不是醉酒那种上头,但却昏昏欲睡,很舒适。大概二十分钟后完全清醒。其实整个体验还是不错的。不过因人而异吧,毕竟我酒量还不错。
其实我对干槟榔问道的认识比新鲜槟榔更早。小时候常常会迟到干槟榔混了糖和芝麻,作为零食,味道甜甜的,还有槟榔的香味,而且加之槟榔丰富的纤维,很耐嚼。高中我在湖南读过书,知道湖南人很喜欢吃槟榔,他们吃的也是加工过的干槟榔,但加了烟草或者糖什么的,因此味道非常刺激。初三去考长沙的高中,坐校主任的车,后来我晕车,校主任就问我吃不吃槟榔,我以为是我小时候的那种甜甜的槟榔,我就要了一块,结果这一块差点没把我呛死,我感觉有一刻,我呼吸停止了。从此我再也不吃干槟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