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岁时,妈的泪是咸的
三岁那年的夏天,在我的记忆里是炎热的,似乎整个世界除了一枚火辣辣的太阳,就没有别的了。
我突然就病了,是什么病,没有人说得清。
多年以后,妈和我再一次说起那年的怪事,我依稀记得的,就只有难耐的热和夏虫的喧闹。
那是一个正午,阳光明媚,我在小河边的草丛里玩,突然就倒在一朵盛开的马莲花旁。
最初,好心的邻居以为是贪玩的孩子要午睡,就抱我到阴凉的北炕上,还塞了个枕头在颈下。
可是,过了炊烟升起,又到月上梢头,我还是没有醒来。
寻我而来的父亲,也没能叫醒我,尽管他说,今晚有放了虾米的鸡蛋糕。
后来,我听到妈妈在唤我的乳名,我才能尽量把手有力的攥一下。是要抓住她长长的发辫或者纤细的手指吗?我不清楚了!
我还有一点儿印象的是,在去镇卫生所的二十里山路上,我只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才会安静。若是换一个人抱我,不论是爸爸肩头还是舅舅的臂弯,我都会有强烈的反应,不是哭闹,而是一种无意识的抽搐或者狂躁的震颤。
再后来的事,是由妈妈转述的,她说,我进入莫名的昏睡。由镇卫生所转到县医院再转到省城的大医院。对于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五天五夜不睁眼的我来说,医院得不出任何结论。
最后,医生说:抱回去用席子卷了埋在他倒下的那棵马莲花旁吧!
我舅说,丢在城市的下水井里得了!
我妈不肯,说:还是埋在门前的小河边上吧!他喜欢玩水!
在回村的路上,我妈说,曾经有好几次她感觉不到了我的呼吸。
但是,说真的,我记得妈的眼泪!就是在那场大病的第七天。
我迷蒙中似乎觉得自己是一个沙漠里饥渴了多日的旅人,突然在某一刻,有一滴来自遥远天际的雨滴在自己的唇边慢慢的润开……
有点清凉,有点水润,有点咸……
妈说,我突然就睁开眼睛了!
我看到妈整齐的刘海儿,光洁的额头,弯弯的眉毛,水肿的眼睛,滴答而落的泪水……
在我昏睡的七天里,我不知道妈妈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我只知道,是妈的泪水把我从遥远的地狱重新接回鸟语花香的人间。
真的! 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三岁时,妈妈的泪,留在我唇边,咸咸的味道。
(二)十三岁时,妈的泪是辣的
东北的乡下,在我那个年代,都是八岁才上学的。
那年,我十三岁,是五年一班的班长。我妈是五年二班的班主任。
秋季的县城作文大赛校内选拔赛在我们学校举行了两轮。
除了学校老师的推荐以外,我们年级组也把优秀作文在各班以不记名的方式进行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