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风月,回首相忘于江湖

其实每个人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在特定的时期有一段或平淡或难忘或痛苦或美好的交集,但最终也只会像两条相交线一样,有且只有一个交点,有且只有一段回忆。

壹 与君初相识

凌七一直都知道,高考是她唯一追逐梦想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家没矿让她挥霍青春,三年后她的命运会如何,攥在她自己手里。

2017年的秋天,她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从乡镇老家来到J市,带着自己去往远方的梦想进入了了J市第一中学, 她在小镇上学的时候,有个老师就跟班级第一的她说“你能考上一中,但你进了一中也只会是个渣渣”,这句话,她记了三年,也时刻提醒自己要好好学习,不能松懈。跟许言那段还没开花就枯萎的感情是她三年中最大的意外。

高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后,文理分科也随之到来,凌七选了文科,被拆开分到了新的班级,换了宿舍,带着自己的书本文具去了新的班级,开始文科的学习。

座位是分班来的时候大家自己选的,谁都不熟悉,凌七的前桌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同桌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互相礼貌地打了招呼,便没再有其他交集。

同桌木子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子,娇娇俏俏的,带着凌七羡慕的少女特有的朝气和活力。众所周知,在陌生的班级,同桌和室友这两种关系之间最容易发展。因为木子的主动,凌七和她也很快熟悉起来,比起一般同学关系要好上那么点。而凌七跟前桌许言的相熟,木子功不可没。

许是也想尽快融入班级,许言下课也经常跟周围说话,这跟下课疯疯闹闹的木子一拍即合,俩人经常在课上讨论或者课间的时候互相斗嘴,凌七偶尔会当和事佬,偶尔加入他们插句话,当然,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俩或者自己埋头做题。在这样打打闹闹的日子中,凌七也很快注意到了许言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开朗,他其实也是一个有点早熟,害羞腼腆的男孩子,只是他相比凌七,对周围人更加热情主动。也有点少年的傲娇和显摆,比如会刻意提出跟标准答案不同的解法然后骄傲地上台讲,也会在周末学点大学的法则然后回来非要给木子和许言讲,当然大多数时候她们都很敷衍。凌七不太喜欢他这种表现欲太强的行为,但也慢慢习惯了了这个略显聒噪的人,习惯了他时不时细心温暖的举动。

而许言也在无数次借橡皮尺子自动铅互相抄笔记互相讲题等等的交情中注意到了凌七:她总是一个人,看起来很高冷;她学习很勤奋,到教室很早,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她上课总是很认真,成绩很好,下课也在做题;她好像在刻意跟周围人保持着距离,明明是个同龄少女,却总是带着一种很沉稳的气质;她吃饭时总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餐厅,然后很快速地吃完回来学习;大多时候她都是面无表情的,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情绪波动……这种跟别人不太一样的有点“神秘”的凌七吸引了许言,他也会通过木子有意无意地跟凌七增加交集,比如在给木子讲题的时候故意让她去借凌七的卷子;比如在木子问他要奶茶粉时看似顺手的也给凌七一包;比如在木子拜托他扔垃圾时顺便问凌七要不要扔……他发现,她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开心的时候也会笑得眉眼弯弯,大多数时候都很很照顾别人的感受,请她帮忙她几乎从不拒绝;她特别毒舌,语速还很快,怼人的时候嘴巴跟机关枪一样让你没有插嘴的机会;她迷糊的时候很可爱……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越来越近,凌七也会偶尔跟她插科打诨,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拼命做题。他们成绩差不多,但凌七始终在班级前五,许言觉得自己一个男生成绩老是不如凌七委实太丢脸,于是也在暗自跟凌七竞争,阴差阳错地更加关注凌七。

贰 喜欢你是个秘密

三个人打打闹闹地过完了高一,也越来越熟悉,许言跟木子仍然互相掐架聊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跟凌七之间也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地关系。

生活不停奔走,书桌上的书越来越多,卷子越来越多,他们三个巧合地一直坐在一个小圈子里。

高二开始,班主任采取按名次选座位的方式决定座次,许言跑来问凌七想坐哪,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想跟她坐一起,凌七没理他。

凌七不是没感受到许言对自己的特别,他给木子的零食什么的总会给自己一份;跟木子聊天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看向自己;一下课就转过身来跟她俩聊天;会刻意没话找话地跟她说话;老是借助各种题目让她给他讲题……凌七本来就是心思细腻的女生,自然感受到了许言在刻意增加跟她的交集,但她并不想分心,高考考出一个好成绩然后进入一个好大学出省追求自己的梦想不辜负家人对自己的期望才是她想要的,其他的,她不想关注。况且,她自嘲地想,就自己这奇怪的性格,连自己都讨厌,许言怎么可能喜欢她,一定是她想多了,她跟许言之间纯粹是朋友而已。所以她刻意忽视自己跟许言接触过程中许言的眼神,也在日常交往中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拒绝许言的帮助。

终于到了选座位这一天,凌七名次在许言前面,许言选位置的时候看到凌七的名字在靠近讲台的位置,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三人组就此分开,凌七一向是个顺其自然的人,她并不在意自己同桌是谁,以前的关系会怎么,新的同桌是谁等等。但这次分开委实让她松了一口气,许言的感情她回应不起,最好的做法,就是借助距离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她以为,自己跟许言的交集也会因为位置地距离而逐渐疏远,然后,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地结束,毕竟,没有那么多接触的机会了不是。

但凌七没想到的是,许言仍是跟之前一样找她说话,下课会来自己周围跟凌七现任同桌夏北聊天,再时不时问两句凌七在干吗,假装自己真的是来唠嗑的;也还会经常找凌七交流数学题的新解法,分享自己的奇思妙想。两人的关系在许言的刻意联系中仍然不远不近。

就在凌七以为高中一直都会像这样过去的时候,转折来了。

因为要给公务员考试腾出考场,所有高一高二都放假三天,按照惯例,高二同学要集体在餐厅自习,前一天整理东西的晚上,许言跟凌七说让她帮自己占个位置,凌七看着笑嘻嘻的许言没说话,只说自己想跟夏北坐在一起,以自己的方式委婉地拒绝了许言。

第二天,凌七如愿跟夏北坐在了一起,许是夏北气场太强,也没人来跟她俩扎堆,倒也乐的清净。

凌七跟夏北便坐了斜对角线的两个位置,对面的位置空出来放了自己的卷子跟书本,沉默着开始写卷子。凌七虽然有点忐忑许言会不会没有位置坐,会不会怪自己拒绝了帮他占座,但面上仍一派平静。

许言来到餐厅,笑容满面地直接坐在了凌七旁边,凌七一窒,感觉到属于许言的气息围绕着自己让自己没办法静下心来写题,甚至,她感受到了周围似有若无的看热闹的目光,这个年纪,大家的八卦之心只要有一点苗头便能熊熊燃烧。凌七面色一冷,虽然没有阻止许言,但不再跟许言说话,企图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乃至周围的每一分空气表达自己的拒绝。

许言笑嘻嘻地跟她聊天她也回的冷冷淡淡,许言的耐心终于在凌七再一次冷冷地跟他说“麻烦安静点”时候耗尽。他收起笑容问凌七“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是,你在这里我就会觉得吵,没办法好好学习”,凌七毫不犹豫地回答。许言没再说话,默默地收拾书换了个位置。

两人的关系好像因此降到了冰点,许言再也不来找凌七问题聊天,连带着也跟凌七同桌夏北断了联系,平时在走廊上遇到也互相视而不见,两人之间进入了所谓的冷战。

凌七觉得这样也好,感情什么的委实太复杂了,影响学习,现在挺好,不再有交集就不会有烦恼,但她也不可避免得会在遇见许言的时候感到尴尬和无措,也会时常想起许言暖心的举动。但主动道歉求和这种她还是做不来,鸵鸟性子的她索性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

就这样冷战了半个学期,夏北实在忍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了,快期末的一个晚自习,莫汐问凌七“要不你去许言和好吧,之前你也有错”,凌七也觉得这是一个契机,跟许言这么下去自己也很苦恼。两个少女一合计,说干就干,凌七立马去找许言道歉,许言看到凌七朝他走过来就忍不住笑了,眼睛里星光闪闪,两人在打打闹闹中冰释前嫌,好像之前的隔阂从来不存在。

叁 无疾而终的告白

和解后很快就是一个小休,凌七家比较远,小休不回家,习惯在教室自习一会儿等大家都走了收拾完书桌然后回宿舍洗澡,洗完衣服再回来教室自习写作业。

夏北陪凌七来教室自习的时候许言已经在了,三人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写卷子。不一会,许言拿着自己的错题本来问凌七数学题,凌七看着那道题想了一下解法,草稿纸上还没写两步许言就笑着说不是那道题,是上面那道,凌七有点不好意思,没好气地问他要草稿纸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许言递过去一张纸,指了一个位置,那里,明明白白端端正正地写着: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凌七是真的没想到和解后许言会把自己的心思挑明,但很奇怪的是,她的心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加速跳动什么的,平静到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可能,因为,许言不是那个能让她心动的人吧,她这么告诉自己。于是短暂的惊讶后她很快平静下来假装没看见继续写解题步骤,但凌七明显觉得,她的脑子,已经停止运转了。她明明心里一派平静,但为什么,脑子乱得一塌糊涂?真是奇怪。

很快许言把自己偷偷带来学校的手机递给凌七,打了几行字“你不用多想,也不必为此烦恼,我并没有想做什么”,凌七默了一瞬,删掉原来的字,打上“我本来也没多想,就当你是在开玩笑吧”,就跟初中的时候她拒绝那个借QQ被盗的借口向她表白的男生一样。

那个晚自习,凌七终是没学习多久就回宿舍了,后来夏北说零七当时的背影很像落荒而逃。一场告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之后许言跟凌七的关系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只有他们俩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凌七没谈过恋爱,但她一直觉得,感情什么的,既然自己没心思,就要干脆利落,不应该不清不楚的跟别人搞暧昧。许言真的很好,但是她不行,别说她一心学习不想因为这些乱七八糟地事影响波次的学习,更何况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她不喜欢许言,尽管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但是她还是很明确地知道她不想跟许言在一起。

于是她更加明显地跟许言拉开距离,在许言跟夏北聊天的时候不再插话,在他俩提到她的时候敷衍的回两句或假装没听见,在许言找她问数学题的时候拒绝……

高中的时间在每一道数学题目和文综知识点中飞快流逝,猝不及防,高三就来了。大家好像突然就忙了起来,横幅贴满了教室和教学楼,班主任天天各式鸡汤,周一例会也无一例外变成了动员大会。周围吊儿郎当的人少了,大家好像都意识到了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凌七的危机感也与日俱增,但是她的生活好像跟高一高二没什么区别,仍然是按部就班的学习,只是做的题目更多了,她更加精打细算地利用时间做更多卷子,成绩却仍旧跟以前一样,不高不低。

没有起色的成绩,沉闷的气氛,跟夏北的争吵也让她的人际关系也一团糟,她的脸色却越来越冷,心情也跟连日来的阴雨一样不见阳光。 凌七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孤立了,所有人都有归属,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但是她仍骄傲地不肯示弱,每天仍然若无其事地写题,逼迫自己沉浸在学习中,偶尔也会在晚饭后给家人打电话寻求安慰,但她没那么多时间矫情,大多时候,她仍是一个人默默坚强。

凌七跟许言关系的再一次转折也在这个时候。许言会改变自己的作息每天陪她吃晚饭,然后默默跟在他后面跟她一起回教室,在被她木结构仍走在路的另一边跟她保持一致的进度,在她打电话时默默转头假装在超市买东西,也会在她请假回家修整的时候偷偷给她发消息安慰她。

凌七觉得,许言真的真的很好,他让她有了任性的资本。在你难过时有一个人可以在你一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真的很好。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星期,凌七也在许言的陪伴把自己的生活拨回了正轨,当许言再一次问凌七他们之间真的没可能吗时凌七再一次告诉他,没可能,因为他们太像了,她潜意识里讨厌这样的自己,当然,也不会选择跟让她觉得跟自己很像的他去做恋人,他们只能做好朋友,可以是闺密级别的好朋友,但永远不会是恋人。许言笑笑,说,那自己就真的死心了。

肆 烟花的落幕

在这样那样的插曲中,推迟了一个月的高考也姗姗来迟,因为疫情,高考并未换学校,凌七的高考就在隔壁班,感觉就跟无数次月考一样,按部就班地的考完了高中最后一次考试,至于考得好不好,谁知道呢。不管怎么样那张卷子上都会留下遗憾不是吗,就像那的三年青春,就这样就过了,也不是你原来想象的样子。

高考结束后,漫长的暑假来临,一个月等待成绩,给高中画上最后的句号,一个月等待开学,为新的征途作准备。

很多时候,有的人你觉得他一直都在,但其实,他随时都会离开,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总会有那么一天,你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高考后,许言跟凌七彻底没了在学校那样频繁见面的机会,唯一的联系就是微信。凌七以为许言会很频繁地给她发消息,然后她仍然淡淡地回复他,他们的友情,就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但是,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不会想你计划的那样进行。放假半个月后,许言联系过一次凌七,当时聊了一下近况,凌七抱怨他都不找她,许言反问凌七不也没找他吗,凌七犹豫了很久回自己一直都是这样,因为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有空想不想听她说话,愿不愿意跟她说话,所以总是被动的期待别人的消息。再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没话找话地聊了几句,这次谈话就草草地结束了。凌七感觉,许言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要离她而去了。

七月底,许言暑假第二次联系凌七,是两张图片,图片里是同一个笑着女孩在吃东西,凌七心一颤,点开图片,慌乱中甚至没发现这是同班的一个女生。

凌七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女朋友吗”,许言说“是,已经有半个月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直到上次跟你聊天,我才感觉,真的不一样了。”屏幕另一端,凌七删删减减很久,颤抖着打上“恭喜你”。后来说了什么凌七记不清了,但是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她在沙发上坐了好久好久,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但是,她明明,不喜欢许言的,不是吗?

大学开学前的一次同学聚会上,凌七跟许言见了一面,这是他们毕业后的首次见面,两人并没有说太多话,客气地打招呼,许言向大家宣布了自己脱单的消息,凌七随大家一起浅笑着恭喜他,最后,客气的道别,一切落幕。

回去后,凌七哭着给夏北打电话,问夏北为什么她会觉得空落落的。夏北告诉凌七,可能,你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只是你自已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凌七想了想,或许是的,许言三年细水长流的陪伴早已如一般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她觉得,可能以后,她都不会再遇到像许言这样纯粹地对她好的人了,这份年少青涩的爱恋,终是在她年少无知的骄傲和自己为是中错过,他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少年了。

后来的后来,凌七高考发挥正常,去了N市的一所一本学校上学,成功地有了追逐梦想的资格,许言和夏北他们都在省内的一所学校上学。凌七跟许言偶尔在微信上互相说点大学的课程,吐槽一下作息和写不完的论文,再也没有其他交集。因为许言有女朋友的缘故,俩人保持着很客气地距离,而且,凌七这个人,极度缺乏安全感,极度自卑又自负骄傲,渴望跟别人交往却也对感情容不得沙子,所以尽管她舍不得,仍然干脆利落地收回了对许言的信任和友情。

再后来,半年之间他们只有一次帮填问卷的交流。凌七偶尔看到许言的名字,会恍惚一下,想说点什么,但好像,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凌七也不知道自己对许言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如果再来一次,许言问她的时候,她的回答也不会改变。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起许言时遗憾的是自己刚得到就失去的友情,还是,如果,许言再坚持一点点,或许,他们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谁也不知道答案,许言跟凌七,他们终是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运行着,就像交叉着的两条直线只会有一个交点,再然后,渐行渐远,最终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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