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余生很长，何必慌张
余生还有多久
我们无从知道
但我们还有时间
大可不必慌张
你养我小
我养你老
我陪我长大
我陪你变老
以前的日子
有你，真好
未来的日子
有我，安心

<外公去世>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纵使再忌讳谈生死，但也要面对生死。姥姥去世8年后，姥爷去找她了。姥爷的离世很突然，最起码姥姥的离去还有个接受期，而姥爷的离去完全没有预兆。就在大家都认为姥爷的病已经痊愈，而且姥爷手术后一直都很硬朗，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姥爷在8月酷暑的夜晚，意外瘫倒在床上，以奇怪的姿态离去。姥爷的一生也是坎坎坷坷，加上姥爷性格执拗、内向，不如姥姥招人待见，但也没想到他离去的方式也是那样奇特。
现在回想仍觉得离奇，就在姥爷离去的那个晚上，我半夜2点惊醒，然后一度心慌难受，甚至有些失眠，这对一向睡眠很好的我来说还是头一次，当时的我只是以为天气太热导致的。不曾想，第二天一早爸爸叫我起床的时候，沉重地告诉我：你姥爷走了，赶紧起床！我当时迷迷糊糊，以为听见的是梦里的话语，爸爸重重地敲了下门，我才惊醒坐起，一度没有反应过来，还满是疑惑地啊了一句。爸爸再次重复了一遍，并告诉我妈妈已经在等着了，赶紧吃饭过去。我这次没有提出疑问，我知道爸爸不会开玩笑，就和爸爸沉默地吃完早饭就出发了。后来得空回想那晚我半夜难受无法入眠的时候，会不会姥爷在那个时候正在挣扎，在努力着和死神抗争，他那时候应该很绝望很无助吧。姥爷生前最疼爱我，那时他是不是那口气没喘上来呢？他喘不上来气，会很痛苦吗？他是不是心里发出求救信号到我这，而我却没有领会这层含义，只感知到了胸口难受。姥爷的具体死亡时间未查实过，但估计是半夜三四点，而我醒来的时间也不知，只知道是半夜没有路灯的时辰。
姥爷的离去真的太突然了，妈妈一度无法接受，我也一度不相信，就感觉梦一场。姥姥去世的时候，我对生死还很懵懂，而姥爷去世的时候我已高二，对生死之事已经很是清楚，心情自然也沉重许多。姥姥去世的时候，我是被妈妈带动才哭出来的，而姥爷去世的时候，我是不自觉地就流泪了，不仅是因为他的离世，还有对他的怜悯，深感姥爷离开地可怜。在他离去的前段时间，他还在规划着搬迁到新家要置办什么，还在纸上写着他的想法、他的憧憬，一切马上就要实现了，而他的生命却在那一刻来临前戛然而止。唯一欣慰的就是，姥爷离去前并没有像姥姥那样遭受病痛的折磨。
姥爷手术后，妈妈一直不辞辛劳地照顾着，虽说后来轮班照顾，但你从来没有落下过一次，甚至不是你的班也会去看看，送点东西。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你在照顾姥爷，还因为某些原因落得埋怨，认为你心思不纯，但尽管如此，你仍是日复一日地照顾着姥爷。姥爷的喉咙和声带都被切除，不但不能言语了，而且全靠喉部切开的口子呼吸。喉部切口插着小钢管，用来撑开切口，需要时时清洗，避免堵塞而导致无法呼吸。那时候你经常给姥爷洗管子，送吃的。咱们家条件不好，无法买贵的营养品和物品，但你也尽所能给姥爷做吃的，喂药，洗管子，洗衣物，打扫房间，照顾着姥爷生活起居。人们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想让自己的孩子孝顺，就要以身作则，你怎么对自己的父母，你的孩子就怎么对你。妈妈，有了你这样的榜样，我何尝不孝顺呢？
姥爷去世的第二天，老边下起了大暴雨，甚至是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暴雨。当天晚上的马路已经被雨水淹没，路边轿车的轮子都看不到了，人淌在水里，水位已经没过膝盖。这场雨想必是老天爷在为姥爷的离去而悲伤吧，也在为姥爷感到可惜吧，也在为姥爷鸣不平吧，雨持续下了一夜，直到次日早晨才停。我永远忘不了那晚没有人管我们，要不是有位师傅肯载我们，估计那晚就回不去了。我也永远忘不了那天早晨从家里出发时，整个老边看不见一辆行驶的车，也没有行走的路人，积水已经把很多物品淹没到看不见。我和爸爸一路淌着水走到火葬场，这一路积水时不时会打湿我的屁股，水位一度淹到我的屁股，等到了火葬场的时候，我的下半身已经渗透了，火葬场也没有可以换的裤子和内裤，我就这样湿着下半身过了一天。那次的积水真的好深，也持续了好久，在记忆里上次这样还是在小学六年的那场大雪，积雪没过大腿，甚至还有人被积雪压倒的广告牌砸伤。这场大雨真的是巧合吗？为什么偏偏赶在了姥爷去世的时候？老天爷都在悲悯姥爷的逝去！
姥爷的遗体在告别仪式结束——沉下去的瞬间，我知道那是我们此生最后一面了。那一瞬间，你已泣不成声，一度差点昏厥，我当时都掺扶不动。那时的我身体也有些颤抖，眼泪也夺眶而出，那是一种巨大而直接的生理刺激和情感刺痛，这个世界上曾经与你最熟悉、最亲密的那个人，就这样在你眼前彻底地、无可挽回地消失了。等到火化完毕，姥爷的骨灰被推出来的时候，我无法相信这是姥爷，无法相信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化为一盘灰烬。将骨灰装进骨灰盒后，开始合盖砸钉子，我们都在跪拜，并提醒着姥爷躲钉子，那时我还是无法把那坨骨灰和姥爷关联起来，总觉得他是去了另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而不是化为灰烬。骨灰盒一直运送到汤池的山上，你们将他与8年前离世的姥姥合葬在一起。至此，尘归尘，土归土，姥爷彻底走完了他的一生。而妈妈你，也成为了孤儿，你的人生没有了来处，只剩归途了。
生老病死，是人类永远无法回避与缺席的话题。但人类永远喜闻乐见于“生”，讳莫如深于“死”。这是人类的软肋，也是普世的常情。我们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的每个相处的时光，让那一刻到来时彼此都了无遗憾。
其实，关于父母的离去，以怎样的方式离去，我也曾偷偷想过很多次。小时候，我很是不屑中国人忌讳谈生死，并从未把生死当回事。随着年龄的增长，见多了离合无常，悲欢有恙，知道众生终归要离去，也不肯轻易把“死”挂在嘴边。别看我平时开玩笑说要跳楼，不想活了，可是我从未严肃说过生死问题。生活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又何必徒增残忍，这种话题当然要避免。但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每个人都要经历，我希望自己在足够晚的时候经历，爸爸妈妈现在能做的就是要心情愉悦，爱惜自己的身体，而我能做的就是努力挣钱、多去了解你们、带你们做你们想做但还未做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多带你们出去走走，听听你们的故事，完成你们想做的事情。你们也要和我说出你们的心愿，不要舍不得花钱，要知道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活着不就是为了开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