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都郫县到都江堰再到映秀,三天骑行,来回一百四十多公里,所幸是坚持下来了。
这是第一次骑行,起因是自己想要证明一些东西,也可能是想要一些变数,可以归结于自身的理想主义作怪。
其间,有三次动摇。
第一次是出发之际,当骑上自行车时,并不确信自己是否能走到底,或者说是心中并未下定决心。对前路的迷茫,对自身的不自信,所以怂了。
第二次是到达都江堰的次日,一身疲惫,想着接下来二十多公里的上山路,有些累。其实,心中是有一些自满的。认为到了都江堰已是一件骄傲的事,所追求的,已经得到了,没必要继续。
第三次是在前往映秀的山路上,以为转过弯便是下坡,结果还是一望无际的上坡路,这样反反复复几次的希望、失望,最后满是绝望。
好在,这次是结伴而行。
只要有人前进着,脚步便不会停下。当然,说法有点文艺,大概意思是,同伴一马当先跑没影了,自己还在慢吞吞的爬山路,不追也得追。而另一层原因是,在无数个上坡与下坡之间,似乎看到了余下的人生。那些讨厌的,喜欢的,在意的,忽略的,都还未曾体会,若是就此止步,想必充满遗憾。
于是,在这无奈,探究与不甘的交织下,终究是越过山,看见水,兜兜转转,天地映秀。
其实一路上的风景便抵得上这次出行了。茫茫大山隐没在云雾深处,而在群山之间点缀着几处碧水翠湖,如镜面一般倒映着蓝天、白云、山峰、森林。213国道就如一条蜿蜒的河流,越过崇山峻岭,途经深渊幽涧,时而盘旋而上,时而顺流而下。遇到山脉横亘,又如一把利剑,直插其中,重见天日。
在这块尚未经现代工业过度深入的版图上,两个小黑点沿着细小的道路缓慢而又执着的前行着。
当穿过一千五百多米的漩口隧道,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一面是山,一面是湖,道路两旁各种野花野草野蛮生长,犹如闯入了上帝的神秘花园。
再往前走,一座大桥镶嵌在两山之中,猎猎山风呼啸而过,山间流水哗哗作响,过往汽车一辆又一辆,连绵不断,周而复始,一如千年前的骡马叮铃。
松开刹车,从坡顶一滑而下,车胎与地面极速交接摩擦,身边景色不停变换,直面而来的狂风吹得衣衫鼓鼓作响,蓝天白云悠悠然然,那一刻,真像是一骑绝尘快意恩仇的江湖游侠儿。
隧道的昏暗一望无际,汽车的嗡鸣时远时近,心中的恐惧这时逐渐放大,脑海中也尽是些胡思乱想。若是车胎突然滑了怎么办,若是隧道突然坍陷了将如何,若是突然发生车祸又该做什么,一系列的若是接踵而来。而在某一刻,一种明悟突如其来,发现了隐藏在盘根错杂的若是深处的那种情绪,原来,还是怕死啊。
年轻最大的遗憾,便是认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当在空旷的公路上放歌时,突然想到。二十岁想做的事,或许三十岁也能做,或许风景一样,或许情怀一样,只不过终究不再二十岁。
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将喜欢建立在经济之后,先有钱再去做想做的事,所以便有了各种遗憾。或许心中并不是如此想,但生活常常逼得我们如此做。
确是再难有陶翁的洒脱,不过,最黑暗的地方也还有金色梦乡,所以即使处在生活的重重牢笼之中,也可以偶尔做一次自己理想的卧底。正如古人说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距身边不到一米的悬崖深谷,耳旁呼啸而过的货车小巴,一望无际的层峦叠嶂,回荡在山间的悠悠歌声,耸立在废墟中的巍巍旗帜。像是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灵魂深处,即使记忆渐渐遥远,不曾磨灭。
或许充分寂寥之时,自身加之于自身的种种外壳,才会渐渐剥离。
此次行程,算是见了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