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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的两鬓已有白发了,人到中年,果然老了,跟丈夫一起,觉得寡然无味,平淡如白开水,再没当年让她心向往之的感觉啦。
那年李雪读初三,成绩不错,在全年级总分能排到前十名,如此下去,考取中专院校是志在必得了,可是她不敢放松,一点儿也不敢大意,她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担子多重,她是家里的希望,是四个妹妹弟弟的榜样!
可是,她真的好累呀!
李雪叠着双手趴在课桌上,侧着脑袋看向边上,蓦然,一个瘦小身形进入视野,只见他晃悠着身子,转了个优美的弧形,便坐了下去。那谁呀?不是刚被提为化学课代表,又因元旦节目得了一等奖而被同学们称为“笑星”的男生吗?
那男生叫辛贵,听室友说辛贵家很穷的,家里还有四个姐姐,他是最小的儿子。他是补习生,上年考中专差了十几分,今年政策变化,规定补习生不能考中专,只能考高中了,看他每日里嘻嘻哈哈的,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
这时,她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结识这个班里的“笑星”,尽管他们是同班同学,但是话还不曾说过几句,她还没有理由接近辛贵,突然走过去怪不好意思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窗台上的煤油灯,罐子里灯油没了,忘了拿回寝室去加煤油,“对了,就这样,一个念头跃上心头”,她真为自己的聪明骄傲了。
晚自习结束后,十点半,教室里的灯准时关了,想要加班学习的同学得用自己的简易煤油灯照亮,说它简易,其实这煤油灯就是用墨水瓶做灯身,瓶盖穿绳拧好,装了煤油点着绳头就成了,当然瓶盖要找铁皮盖子。
事实是她要加班做练习,但忘了给灯加煤油,于是看了看旁边的辛贵,他正点灯准备夜读呢。她拿着纸笔练习走过去,“辛贵,我忘了给灯加煤油了,借借你的光行吗?”“没问题,你坐。”辛贵说着,往另一侧挪了挪腾出位置让她坐下。
共着一盏煤油灯,她与辛贵一起,分别做着自己的功课。辛贵嘴里念念叨叨,在小声读着政治知识点,他可能在晚上夜深人静时记性更好吧。她在演算数学习题,尽管白天问了老师,但老师讲得太复杂了,她想找出个简便的方法。
一回生,二回熟,这几天她用了同样的办法接触“笑星”辛贵。若说一次两次皆是偶然,那么三次便是有意了,她似乎察觉到辛发现了她的意图,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反而是很乐意的样子,甚至要她今后不必加煤油了,与他坐一桌学习就是。
那段学习时光她很开心,跟班上的笑星坐一起,她学得很轻松,效率特高。
她如愿以偿,考取了中等师范专科学校。笑星辛贵些,只考取了普通高中。
听说那是一个极普通的中学,每年参加高考的学生也不过两百个,能考上两三个专科就万幸了,常常要剃光头。
辛贵在父亲的威逼下,去了这个中学。在得知辛贵的学校地址时,她第一时间,便给辛去了信,询问他的学习情况,鼓励他争取最好的成绩,环境固然重要,但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此后的三年时光,李雪与辛贵间,一而再,再而三,书信频繁,几乎每周都能收到对方的来信,信中所写都是各自的学校生活情况,更有对辛贵的关心与鼓励。
他们都不想放假,假日里就断了书信联系了。终于到了第三年,李雪这届毕业生安排实习了,她班被安排在辛贵中学旁边的小学实习。
她去找辛贵了,那里有座渡槽连接着小镇南北,渡槽面上铺着一块块水泥板,辛贵每日从住处出发跑过渡槽去学校。她于是也每日拿起自学考试的资料,在渡槽的另一端等着辛贵奔来,然后,他们一起坐在渡槽尽头的草地上看书,背靠着背,心却像是揣着个兔子一般,突突地跳得飞快……
高考揭榜了,辛贵虽然在他们学校还算高分,但还是落榜了。他决定去市里的重点高中补习一年,再搏一回!
李雪毕业了,分配到家乡的村小任教,成了一名小学教师。
她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领着一群孩子读书写字玩耍,自己琢磨舞蹈动作教给孩子们,排练节目。课后又在老肥皂树下的乒乓球桌上与同事或大些的学生们打球,或者继续与辛贵写信,终于在一年后,辛贵考上了高专。
时间在一年一年地流逝,眼瞅着身边的女同事一个个名花有主了,她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有了怨意了。算起来,她与辛贵相识相知已有八年了吧,这八年间,他们一直以同学的身份相处,再加一个知己的位置,辛贵还从向她表白过,更别说对他们的未来有所规划。
李雪参加工作四年了,她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大学专科文凭,已经没有不找男朋友的理由了。从前有人要找李雪父亲给李雪说男朋友,李雪父亲都以李雪要学习考试为由拒绝了。现在李雪该要考虑父母的想法自己的处境了。
她倦了,累了,她厌了辛贵的犹柔寡断,如果说读高中时可以理解辛贵学习的用心专注,那在考上高专后辛贵仍然对李雪不能坦言就无法谅解了。于是,李雪毅然听从父亲的意见,同意相亲,答应了父亲朋友的说合,去镇上看看一个小伙。
李雪一下车,便向一个饭店走去,他们约好了在这会面的。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向她走来,“你好,你就是李雪吧。我叫郭文。先到店里吃个早点吧。”“对,我是李雪。好的。”她要了一碗炒扎粉,他也同样要了一碗炒扎粉。她低头边吃着粉,边用余光扫了下郭文,这男子五官虽端正,但皮肤确实黑,而且脸上许多痘痘,实在有点不忍直视。
吃完扎粉,郭文带李雪参观了他工作的地方,那里是镇政府院子,他毕业四年了,在这上班也四年,又去了他的宿舍看看,挨到傍晚李雪想回家了,郭文硬要去街看刚引进中国的电影大片《泰坦尼克号》,李雪不好拒绝,只得随他了,看电影是恋爱的第一步吗?.
看完电影已是深夜了,原本打算去那做介绍的叔叔家住,太晚又不好打扰,郭文让李雪住他的单身宿舍,自己去找人拿招待所的钥匙对付一晚。不过,第二天一早他便早早赶过来梳洗了,给人造成他们同居一室的错觉。
以后每个周末他们交往了。李雪去郭文上班的地方,看了那大雨后的洪水,因排水的河流太窄又浅,将河岸的田地淹没,将房子也淹了一层,郭文让李雪就在这待会儿,他要去灾户家里看看。那满脸的青春痘,此时似乎不那么难看了。而一次逛街李雪表妹看见了郭文,却误以为是李雪爸的战友。但是李雪中意了,诚实、聪明、善良,人缘好,同事都说他是个好小伙。几个月后,他们就见家长了。
他们一般周末联系的,而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李雪父亲叫李雪去房间接电话,李雪以为是郭小文的,便飞奔去接了。
“喂,哪位?”
“我,老同学辛贵。听不出吗?”“哦,……你好吗?”李雪全身紧张,发冷,“什么事吗?”
“李雪,很多年了,我不想再控制自己了,我马上大学毕业了,我想对你说……”
“别…我先说。”这时,泪水已涌上李雪的眼眶,马上要流出了。
“我相亲了,见了家长,准备明年结婚了。”李雪一口气说完,生怕等会儿说不出来。
“哦……我想告诉你……我……那祝你幸福!”
“嗯,谢谢!也祝你幸福!
搁下话筒,李雪已是泪流满面,曾几何时想听的话,竟然今日差点听到。可太迟了,她已与人订婚!
辛贵啊辛贵,陈年往事,随风而逝吧。那绯红脸庞上的一吻,那白云回望合中的渡槽相会,那青草地上背靠背地读书……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青春已逝。
李雪与郭文结婚后,郭文把李雪调到镇上的中心小学教书。他们生了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十多年后的一天,李雪刚下班,正准备回家了,却接到一个未知名的电话。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我呀,辛贵。李雪,多年不见,你好吗?”
“是你……”李雪心头五味杂陈,一时之间,
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有qq吗?我们加qq聊聊好吗?”
“好的。”
李雪和辛贵又在qq上重逢了,聊天中李雪知道了,当年电话告知辛贵订婚消息后,辛贵还去找过李雪,可李雪已调走了,后来又找过,而李雪却再次调走。
辛贵高专毕业后,教了一年书,觉得不合适,便去了宁波打工了,他从一个灯具厂的员工干到一家灯具厂的老板,并与厂里的女会计结婚生子了,儿子在读幼儿园了。
李雪骄傲地告诉辛贵,她女儿现读市里重点高中啦。
辛贵委婉地跟李雪道歉,当年是他负了李雪,李雪忙说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辛贵不曾对不起她。李雪有些慌乱,感觉这样下去对丈夫不好,于是,她删了qq。
从此以后,李雪与辛贵,桥归桥,路归路。各自生活在两个永不相交的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