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冬日消失之前

小兔子A:“爱一只兔子要从哪里开始?”

小兔子B:“如果我爱你,我就会随时开始。”



当你途经我的树林,我会给你丢一块混进松果的树皮曲奇——它象征着我对你的爱意。我们手牵手,紧挨着春日库存的蕨菜,听细碎阳光流淌发出的声音。

于细长光影末梢,我带领你穿过松湿青苔,滑倒在枯叶丛堆,累得气喘吁吁,再躺进老猫的柔软肚皮里。惊蛰时分,我们手牵手将耳朵覆在地上,去听听看蛰虫被春雷惊醒的起床气。

雪积到一米高,我们放声大笑,出门给麋鹿先生捎上墨绿手套,将大把的五趾袜送给蛇蛋。在夜晚的树林牵你的手指,画下我最爱的小熊星座。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将我为数不多的富裕都珍藏给你。

带你去看我的玫瑰花田,我拉着你屏住呼吸,看叶心汇聚的露水顺着叶脉滑落。邀请你一起听纺织娘的提琴演奏,邀请你听夏天的风,穿过头发和耳廓的诉说。在花好月圆的时刻,邀请你一同挖出去年埋好的樱桃酒,趁清风未老时候再干一杯。

带你来到我的海滩,在沙滩上吱吱呀呀的收音机里,听海浪上涌又回落的告白,那是我在对你送上的祝福。我要邀请你逆着日光,在沙滩上节节倒退。身后落日将我们俩影子拉得老长,若隐若现的脚印在黑暗里,凝望我们手拉手。潮涨起来冲到胸口,我笑吟吟掀开裙摆,让你看我在连裤袜上涂抹的Hello Kitty。倘若你足够细心,就能发现她们的张扬笑容。而当天幕低垂,我伴起渔火哼的即兴旋律手舞足蹈,一同和衣靠在椰子树底,一起沉醉于海风的甜腥与泥沙的芳香。我们背对背,看斑斓星光。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满心满眼都只剩下欢喜。

我想,我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你。以至于在你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做出挽留的表情。

你走后树林里便下了一场大雨,之后,我将第一片掉落的银杏叶用信封寄给你。

你走后,树林降下第二场大雨,我戴上猫妈妈给我织的毛绒帽子,让麋鹿先生替我捎去一罐最甜的蜂蜜。

我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你,以至于想尽办法让你记起我们的曾经。

我相信你会再来——我每天和布谷鸟一同在最高的树上等待,我想要第一个知道你来。

我相信你会再来,我渴望你来。

你没有启程,是不是因为听见了鸟人的歌声,或者遇到了快被法海降伏的白蛇?

你启程了吗,是在仙女的蓝房子里喝咖啡,还是在家忙着找你的红帽子?

——我只剩下一个一百年。如果你不准备来,请提前告诉我,那么,我就启程去找你。

我想,我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不用筷子吃饭,跟熊妈妈说话也不用敬语,我走在大树底下,顺手就要撬走兔宝宝的胡萝卜。

第一次,我觉得这些习惯不怀好意。

我试图将它们烧毁,化为升腾灰烬,因为在你面前我心虚。那些不够美好的致命伤痕,烙上配不上你这个印记,注定只会是被烧毁的命运,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有增无减。所以我烧掉阻隔在我们中间的一切,一切的配不上你。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我离开我生活的树林,花光两天两夜,走到你身边。努力学习抓筷吃饭,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坐在湖面前编烦人的小辫。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下意识在见你之前都洗干净脸。那些你不喜的泥巴,吐舌头的动作,还有粗麻布长裙,统统丢在来找你时途径的路上。一路的坑坑洼洼,像被自己剜去的疤。

山路崎岖,海风阴晴不定,因此——

我只能用我想得到的热烈来占有你,宣告我对你毫无保留的喜欢。我大概是野蛮惯了,连宠你都是野蛮的,像毒热的大太阳。我不想因为自己太安静,用难吃的树皮曲,和黑漆漆的脸吓到你。

——真实不好吗,我们为什么要总是对彼此撒谎?因为我喜欢你啊。

——它能够带给我们安稳吗?不能的吧,但我就是想喜欢你呀。

你说喜欢我的数次,和春天里掉落的叶片一样多。可是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好。

我只喜欢你这一个。

喜欢你这个,会在我害怕熊宝宝的时候,笑嘻嘻接过手套,帮它戴好的人。一个会在看到Hello Kitty的时候,兴奋地指着她们问为什么画上嘴巴的人,一个会教我写好看的字,在日光下读好看的诗的人。

你会嘲笑我吗,当你途经我的白日梦,会讥讽它的荒诞和不自量力吗。

当你途经我的影子,会原谅它的骄傲和坏脾气吗。

你会厌恶我的弱小,会为我的无理取闹而毫不犹豫地转头走掉吗。

我们还能穿背带裤手拉手,还能共舔一勺可爱多吗。

当你继续途经我的满树繁花,会一直为我而感到欢乐,就像看到你春日里亲手栽种的爬山虎绿满了整片墙吗。

当你继续途经我的荒凉,你能给我的还是心疼多于怜悯吗。还是会和其他人一样站在水泥马路上用下眼皮幸灾乐祸地打量我。

当我开始不再抗拒成长,开始能独自面对墙角边伸着张扬触角的蟑螂,当我不再需要依赖你摆脱孤独,你是不是就会走。

你会再次离开我吗。

我有能力将你挽留吗。

你会真的,会忘记我吗。

即使人潮拥挤,下水道肮脏污浊,我们还会各自有仰望星空的习惯吗。

即使记忆断断续续,珍贵被遗忘,还会有一部分的自我停留在一起走过的沙滩上吗。

我走了两天两夜,前方路途蜿蜒隐约,我终于看到你亮起灯的小房子,你站在门前给心爱的玫瑰浇水,明朗的白衬衫被风吹起,我只犹疑了一下,便飞快地朝前跑去,嘴里翘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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