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小治呢呢

“这是什么呀？”

“这不是你要的爆米花吗？早上你爸特意出去买的。”

“这都软了，还黏黏的，怎么吃呀？”

“一定是因为下雨天，回潮了，丽丽，你先凑合着吃，明天……”

“哎呀，不吃了！”

赵佳丽说完就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不再搭理李文雪。

昨天，她看到同学在买爆米花吃，回家就吵着要吃，老赵两口子中年得女，对她是百般依顺，要什么给什么，结果买回来明明还酥脆的爆米花等她回来的时候不好吃了，闹了这么一出子。

李文雪去喊赵佳丽吃晚饭，赵佳丽也不理她，老赵拉她过来。

“我们吃吧。”老赵说着舀了一大勺鲜红的辣椒油在粥里。

“你怎么又这样吃，对身体不好的。”

“你别管，我这样吃，觉得舒服。”他端起粥一口喝下去一半，满头大汗，只觉得通体舒畅。

爆米花是花钱买的，虽然不喜欢吃，李文雪还是捏着鼻子，咬着牙，一粒一粒捏着往嘴里送，总不能扔了吧？

“明天你再去买点。”

“行，明天我算着时间去，丽丽放学回家前买回来，保准不得变软了！”

第二天。

“丽丽，这是你爸才买回来的，脆脆的，可好吃了！”李文雪拎着一袋爆米花递给赵佳丽。

“爆米花用塑料袋装？真能想得出来！”

“……人家就是这样卖的，不然用着呢吗装呢？”老赵说，他头上的汗还没有干，瘦削的脸颊因为着急而泛红。

“你看你爸今天是算着你回来的时间买的。”李文雪说。

赵佳丽看了一眼老赵，他好像更瘦了，近乎讨好地朝她笑着。

她伸手从袋子里捏了一粒爆米花，塞进嘴里吃了。

“好吃吗？”

“还行吧。”

“来，给你拿去吃吧。”

“没事吧，马上不吃晚饭吗，你们就让我吃这个，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吗？”

老师曾经说过，高三的学生压力大，情绪可能会不太稳定，家长一定要照顾孩子的心理。

老赵和李文雪最终还是自己吃了那袋爆米花，他们生怕惹了赵佳丽，影响她的学习。

“明天还买吗？”

“不买了，不想吃了。”

老赵咽下一口酒，他的下酒菜就是爆米花，吃了两天了。

接着他又喝下一碗掺了辣椒油的粥，李文雪张了张嘴，究竟还是没说什么。

总算高考结束了，老赵和李文雪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老赵突然开始毫无征兆地打嗝，从早打到晚，第二天还在打嗝。

李文雪趁他不注意走到他身后突然大喊一声，也没有用。

吞白糖，喝水，憋气……试了好多招，打嗝就是停不下来。

赵佳丽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老赵还在打嗝。

赵佳丽去学校报到了，老赵还在打嗝。

赵佳丽放寒假回家了。

“妈，我爸怎么还在打嗝？”

“谁知道呢？”

“你没带他去医院看看？”

“他一个大男人，自己不愿意去，我又拽不动他，怎么办？”

等赵佳丽开学的时候，老赵总算是不打嗝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开始呕吐。他吐出来的东西是黑乎乎的，不管吃下去的是什么，吐出来的都是黑乎乎的。

赵佳丽又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不停吐出黑色一摊的老赵。

“妈，我爸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爸，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 我没事，不疼不痒的，上医院就得花钱。”他又端起一碗红彤彤的粥。

“爸，辣椒油不能这样吃。”

“你别管，我这样吃舒服。”

“这样对身体不好！”

“小孩子懂什么！你想不想吃爆米花，明天给你买？”

“不吃！”

终于，老赵还是被李文雪和赵佳丽拽去了医院，因为赵佳丽威胁说他要是不去医院她就不回家了。

“他这是胃癌，”医生悄悄对李文雪和赵佳丽说，“你们来得太迟了，已经晚期了。”

赵佳丽的头轰隆隆直响，不过她强撑着自己清醒，因为她还得搀着瘫下去的李文雪。

“要注意饮食，吃点清淡的，吃好消化的，我给你们开点参，回去切片给他吃……”

参是用来吊着气的，李文雪心里清楚，她不清楚的是老赵还能撑多久。

医院外面不远有个卖爆米花的。

“丽丽，那有卖爆米花的，吃吗？”老赵兴冲冲地问，他的脸颊凹陷地更厉害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胃不舒服，他的身子佝偻着，原本高大挺拔的身子显得还没有赵佳丽高。

“吃。”

老赵跑到爆米花摊前：“老板，给我一份爆米花。你有别的东西装吗？不要用塑料袋给我装……”

爆米花脆脆的，赵佳丽却品尝不出甜味，只感到苦苦的。

“丽丽，这个爆米花好吃吗？”

“好吃。”

“你要是喜欢吃，明天我还来给你买！”

“好。爸，医生说了吧，你这胃炎，不能再这么吃辣椒了。”

“好，听医生的，不吃了！”

一年后。

来公墓的人，看到这个墓碑都很奇怪，别人的墓碑前面，有放鲜花的，有放仿真花的，也有供品，不过多是一些水果，糕点什么的。

唯独这个墓碑前面放着一份爆米花和一碟辣椒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