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
习习谷风[1],维风及雨[2]。将恐将惧[3],维予与女[4]。将安将乐,女转弃予[5]。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6]。将恐将惧,寘予于怀[7]。将安将乐,弃予如遗[8]。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9]。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注释】
[1]习习:大风声。[2]维:只,仅。[3]将:方,正当。[4]女:同“汝”,你。[5]转:反而。[6]颓:自上而下的旋风。[7]寘予于怀:把我抱怀里。[8]遗:遗忘。[9]崔嵬(wéi):山高峻的样子。
【赏析】
《谷风》的女主人公因为年老色衰,被狠心的丈夫抛弃,心中痛苦不堪。她想起从前生活艰苦时夫妻恩爱的场景,哀感连连不能自抑,所以作诗以遣心绪,抨击了那个“只可共患难,不能同安乐”的负心汉行径。
首章开端以山谷的大风起兴,形象而又巧妙。本来山风之势就很强,经过山口时,由于地形原因,所经的通道骤然变小,产生强大的压力,使风速变得极快,吹到脸上,犹如刀割,让人难以忍受。诗作以此风比喻女子遭受挫折之大,形容前夫寡情残忍之甚,入木三分,很有艺术表现力。另外,这一比兴也有点明地点的作用,此刻女子被前夫驱逐,无家可归,只能到处飘零,来到了山口之间。她独自面对着强烈的大风,举步维艰、呼吸困难,此情此景,又使她想起了前夫种种令人寒心的作为,心中幽怨难当。
悲痛中,女子又想起了曾经的生活场景。当时夫妻俩年少恩爱,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将恐将惧,维予与女”:虽然生活艰苦至极,整日衣食无着、担惊受怕,但却自在逍遥,两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同心协力、毫无芥蒂。而现在,则是“将安将乐,女转弃予”——拿我的青春换取了你的富足,你又狠心地将我弃之不顾!随着多年的辛苦,前夫成就了事业或功名,继而欲望膨胀、喜新厌旧,抛却糟糠之妻,将女子置于一种极其无助的境地。
第二章作者运用回环复沓的艺术手法,仅易数字,与首章结构相似,意思相近,是女子在悲痛中的反复诉说与思考。“予于怀”,是写前夫曾经给自己的温暖和抚慰。如今,孤苦伶仃的女子,只身一人,站在山间风口,被风吹得寒冷至极,不禁想寻找一丝的温暖。于是,前夫曾经把自己拥在怀里的场面浮现在脑海。那种温存的记忆和如今前夫的冰冷面孔,形成鲜明对照,也与女子所处的境地相互映衬,使得诗作简练、具体而又意蕴深邃。“弃予如遗”是第一段中“女转弃予”的更进一步,“女转弃予”只是单一地说抛弃自己,而此刻增加了程度描写:前夫抛却自己时,面不改色、心如止水,不念及丝毫旧情,显得非常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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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依然延续“谷风”的比兴手法。比兴之后,诗句结构与上文显示出了不同。“无草不死,无木不萎”,是女子在迎风前进时对周遭环境的观察,她看到在大风的摧折下,山间风口处各种植物都已死去,光秃秃的甚是萧条,显示出弱者受尽欺凌的无奈,也昭示着狂风的强横和霸道。自己和前夫的关系不也同这狂风和草木一样吗?自己软弱无辜,饱受欺凌,处于被动地位。“忘我大德,思我小怨”,我对他的大恩,他完全抛之脑后,我的一些小毛病,他挑来拣去,丝毫不肯放过。这种写法,不仅顺畅自然,达到了情与景的完美融合,还起到了章末点题的效果。挖掘女子被逐的根本原因,前人评说道:“道情事实切,以浅境妙。末两句道出受病根由,正是诗骨。”
《谷风》的语言凄恻委婉,娓娓道来,没有丝毫言辞激切的措辞和恶语,但责备意味得到充分体现,真正达到了“怨而不怒”的艺术效果,主人公的善良随顺,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诗作韵律和谐,将女主人公的哀伤,演绎得舒缓而浓重,很具有感染力。作者以叙事手法为主,但起兴的成功运用,使诗作不乏浓厚的抒情色彩,更显事件丰满具体、脉络清楚明了、感情浓厚真挚。虽诗作篇幅短小,但丝毫没有影响其艺术价值的传达。
关于诗作的主旨,历来有很多不同的解释。结合雅诗的性质,《毛诗序》说:“《谷风》,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绝焉。”主张其为政治怨刺诗,说幽王无道,国家凋敝,政教不行,人们的思想道德每况愈下,朋友之间忘大德而思小怨,相互绝交。现代的评论家们,多不再依附政治,而从诗的内容出发,还原其“弃妇之辞”的根本,并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