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郭学
全目录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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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娘家不远，顺着山路走上半小时就到了，没有杂质的天空从胸前一直抹到山的末梢，暖的叫人有些心里慌慌的，四周绿得发狂的玉米刚刚出苞，穗头上挂着阳光，水一样的摇来摇去，旁边的核桃树上的知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山上山下的一片翠绿，叫人从心底里喜欢，多么像要熟透的果子，不小心就会冒出水来啊！山杏正在山道上一扭一扭地走着，一只野兔刷地一声从玉米地里窜出来，吓了山杏一跳，脸的颜色也变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爹的眼有些格愣，看东西像是斜视，叫人看上去有些瞧不起人的样子，山杏刚到胡同口，就看见爹扛着锄头，光着膀子，斜搭拉着褂子从门里出来。爹问她，你咋来了？山杏嘟囔了一句啥，自家也没听见。扭头进了大门，爹见事不好也不上坡了。
院子拾掇得挺干净，楿春树下摆着三个杌撑子，俺娘呢？山杏问她爹，她爹说，将才还在这里纳鞋底，是不是上栏了？于是就扯着破锣似的声音咋呼，孩他娘，山杏回来了。边说边放下锄头，斜着身子朝屋里走，山杏一腚坐在杌撑子上，感到嗓子挺难受。
山杏从小话就不多，有事总是压在自家的心里，对谁也不说。比如在她五年级的时候，一次上课她忽然觉得双腿间一阵热乎，一晃就出现了一阵欢畅，她不知道咋了，就直着眼望着反着光的水泥黑板，脑子里空空的，得热乎劲过后，就一是一片生生的凉，从腚底下泛上来，一点一点的，直透到自家的心里。她完全蒙了，她觉得自家一会上去，一会下来，不知道自家咋了，是不是得了重病。她闹不明白，坐在杌子上直磨悠。下课了，同学们都去玩了，自家仍扑腾着翻课本，其实她一点心思都没有，感到自家要死了直想哭。她不敢起来，怕人家笑话她，坐得时间长了，腚的左边就麻了，不得不抬抬左腚，把重心又放在右腚上。就这样坐了一个下午，待到太阳要落山，她才想起来娘嘱咐要给家里做饭，她有些慌了，站起来的时候，她听见了嗞得一声，像是不小心放了一个屁。她红着脸一摸粘了一手。后来学生理卫生的时候，才知道那叫初潮，很普通。想到那一次，她的脸就红得和红布一样，你想，一个初秋的下午，一个孩子硬是坐了一个下午，一动也不动。
山杏这会回娘家，只是看看。从婆婆家出来的时候，她看见婆婆正虾腰挑绿豆，一点点的眯眼，在簸箕里簸一回，就放在眼下挑，按说，绿豆和皮的颜色不一样，很好挑，可是婆婆不行，她年纪大了，眼色不好有些花，费劲的很。山杏心里难受了一阵，想过去帮她一帮，又一想算了，就吃力地说，哎，俺想回家一趟。明日俺就去找天津子。婆婆的脸也没有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是同意了。其实婆婆对山杏有老大的意见，看看她说的，回家看看，这里就不是家了，连个娘也不叫，真叫人琢磨不透。和男人拌嘴很平常的事，就为了男人拨拉了一下，就走了两天，这很了得。一看见山杏一个人回来，就更气不打一处来，看看要能煞啊！一个新媳妇说走就走，没有王法了，要时间长了，还能治了。想说一说，老头又挡着，后来想了想，自家还真不好开口，总不能和过去一样那么问，你干啥去了？再到处乱跑，就打断你的狗腿。现在是新社会，不兴了，可是这口气咽不下啊！新社会咋了，新社会就兴新媳妇摔脸子，不叫老人活了！她想，如果天津子回来，就叫他说一说，自家的媳妇成啥了，想一想天津子的样子，她又生气了，自家的儿子不行啊！那个熊样和他爹一个贼形，三杠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婆婆不知道，山杏还有意见呢！当娘的，看见自家的儿子喝酒耍酒疯对媳妇那么愣，连管也不管，时候长了还叫人过不过？自家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可不行，日子还长着呢！婆婆老了，胡涂了净惯着天津子。山杏憋了一肚子，越想越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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