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是窗外各种各样的雀儿先醒的，阵阵细碎的啾鸣像撒了把银珠子，滚过窗帘缝隙时，我正好睁开眼。

推窗的瞬间，风不知躲去了哪里，昨夜的雨也收了尾，从广东过去的台风，给阶前留下了亮晶晶的水痕。对面的山忽然鲜活起来，层叠的绿像是刚被揉醒，带着点潮乎乎的慵懒，连叶片上的露珠都坠得格外沉。

原是想去看日出的。转向东边，海却还浸在灰蒙蒙的雾里，像幅没干的水墨画。折回床上，睡意却跑了，索性换了鞋，往山上去。

石阶是湿的，踩上去有轻响。蝴蝶不知从哪冒出来，翅尖沾着水汽，在野菊丛里打个旋；山涧藏在石缝后，叮咚声忽远忽近；转角处竟遇着两只天鹅，浮在镜面似的水潭里，见人来也不怕，只慢悠悠拨弄红掌。还有蜗牛，背着半透明的壳，在青石板上挪得极缓，留下银亮的痕。随手拍了些花，紫的、黄的、白的，挤挤挨挨占满了九宫格，却总觉得漏了些什么——或许是风穿过松林的声，或许是阳光突然漫过山脊的暖。

就这么走着，一个人，踩着自己的影子，从山脚到山腰，又望着海慢慢亮起来。

想起这个七月，像场仓促的雨。那个带着电流声的体检电话，兵荒马乱收拾行李的住院日，后来背着中药袋穿过云海，酒店的冰箱成了中药储存罐，药香混着山雾往肺里钻——才忽然懂了：人这身子骨，原是要细细疼惜的。像照料一株花，得记得浇水，记得挡挡骤雨，根须扎实了，才能往外抽新枝。

“爱自己”，原不是句空话。是晨起时喝的那杯温水，是累了就停下的脚步，是把日子过得像此刻山间的风，不慌不忙，却自有力量。这力量满了，才能分给身边的人，像花开了，香气自会漫出去。

下山时，阳光正好越过海平面，把海染成了金的。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老公发来的消息：“控制运动强度，要适量。”。我站在风里，慢慢打字：“今天天气很好，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