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多久之前听到过这样一句话,没有在深夜里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彼时年少,元气满满,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可当过了而立之年,才发现,在深夜里痛哭,其实哪有那么难?
人越长大,心越柔软,也越胆怯,害怕改变,害怕迷茫,害怕离别,然而这些却是我们不能逃避的。在外人甚至是亲人面前,我们努力保持着淡定从——不是因为怕丢了面子,而是因为我们知道,已经长大的我们,要挡在已经老去的父母前面,努力承担起那些变故。种种情绪,也只有留给深夜时的自己慢慢消化。
今年四月,大舅的病情突然恶化,发展之快让人不敢相信。年初过春节,他打来电话说身体不好,不能回家过年了,那时,我们都以为,他会像之前几次复发一样,再经过一轮治疗,慢慢好起来。和癌症抗争8年,这样的煎熬似乎已经成了全家人都能应对的必修课考试。没人会想如果扛不过去怎么办,大家会想会做的,只是去求医问药,去给予他陪伴。
只是很可惜,这一次,所有人的努力,包括他自己的乐观都没了效果。四月末,我和妈妈去探病,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说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在短短两个月里被病魔折磨成那样。可他依然清醒,会和我开玩笑,会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别辜负自己。那一刻,我努力让自己说点什么,道最后却只能拉着他的手,努力笑着对他点点头,尽量不让眼泪逃离眼角。
回家路上,妈妈问我:“你觉得你舅舅能撑到五一吗?”
“怎么不能,他的精气神儿还都在呢。”我答得无比坚定,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答案。
“是吧,我觉得也是。”那一刻,妈妈紧紧攥着我的手,我知道,其实她早就最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也在奢求着最好的结果。此时此刻,就算是一句毫无根据的安慰,也能让她多一点安慰。
五一之前,我去杭州出差,若放在之前,大概会再休几天年假,顺便在杭州逛吃逛吃两天。但是这一次,我根本不敢在外地多停留一天。出差在外,最怕家里突然打来电话,也最怕家里的电话打不通,抛开路上的时间,出差一趟不过短短三天的行程,这三天说是度日如年,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有时候吧,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4月30号,家里的电话突然打不通,我下意识地想,一定是出事了,果不其然,夜里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大舅病危,在他的要求下,转到了家乡的医院——他也希望,叶落归根。
把工作的行程压缩了再压缩,终于定了隔天的晚上的机票飞回北京。爸爸妈妈,舅妈表姐看起来仍然很平静,不管多晚,我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都会在下班后赶来医院,尽管他已经长时间的处在昏迷阶段了。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每一个人好像都在那几天学会了隐藏情绪,跟他大声说话,在单人病房里尽可能多地聊天给他听,有时候,他能稍微清醒几分钟,睁开眼睛看看我们,都会让我们觉得踏实很多。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半个月之后,终于还是到了不得不和他说再见的时候。
丧礼那天,我们按照家里的习俗,尽可能承担起所有的工作。下葬后,妈妈哭得悲痛不已,表姐却异常平静地抱着她。我忽然想起我们还在念中学的那个夏天,表姐来家里过暑假,有天晚上她睡着睡着就哭了,妈妈问她怎么了,她对妈妈说,自己在胡思乱想,想万一有一天,她的爸妈(我的大舅、舅妈)不在了,就剩下她一个人怎么办?
这种问题,其实谁也没有答案,因为那一天真的到来时,谁也没时间去想答案。那些难以磨灭的悲伤和孤寂只能长久地留在心里,看着阳台上的绿萝,衣柜里的寄衣服,狠狠哭上一场后,再在默默对他们说,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可要怎么照顾好自己,仍然没有人能给你答案。
这时候你会不会发现,在深夜里痛哭其实是最最容易的事情?不是在深夜里痛哭过得人才有资格谈人生,而是在哭过之后,还能擦干眼泪重新出发,一路摸爬滚打,走出泥泞的人,才有资格谈人生!
几天前,偶然看到自己很喜欢的一个作家更新了微博,那条微博里只有很简单平时的文字,却勾起了我对着漫长又短暂的一年的所有的感慨。
2018年对我来说,太过短暂又太过漫长。短暂到那些年初给自己设定的计划,好像还没来得及好好完成,漫长到让我在这一年中,经历了亲人的离世,感情的失败,和工作的变故。
离职是突然之间做出的决定——人越长大,顾虑真的就越多。当薪资不足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又怎么敢去谈梦想和远方?
要告别工作了四年的公司,心中有太多的不舍。
要面对全新的工作和同事,心里又有太多的忐忑。
也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咬着被角无声痛哭,毕竟,跳出舒适圈,说起来真容易,做起来真难。每一天都会想,是不是不该离开原来的公司,就算收入少,也已经习惯了一切。可我却只能告诉自己,这世上哪有回头路留给我去走?就当自己已经斩断了所有退路,就当自己,只能孤注一掷地在新公司重新开始。
我不知道2019年会不会对我好一点,但我知道,我不想做一个只会在深夜里痛哭的人。
新的一年,总要给自己一点新的目标和期待。诸君共勉。